魔眼:乌拉诺斯||失忆症·曙光一角（五十四）
倒塌而下的墙壁碎片和钢筋管道，水管爆炸喷射而出的蒸汽，炼钢厂犹如被神抛弃的玩具，所有东西都在分崩离析，急速下坠。唯有那炽热灼烧的火焰尽情盛放，火舌裹挟一切生命之物。
中空的高塔内部时不时传来钢铁猛烈撞击的摩擦声，那是两人激烈对战发出的回响。
克罗诺斯和黑鹰公爵都展开了飞行装置，在高塔内部的空中比拼剑技。
那是克罗诺斯和他的第二次正面交锋。
第一次是怀着满腹心事的他随莉娅奔赴战场找见卡戎之时。
那一天，百米以上的空域中，卡戎正和佩戴八翼鹰头勋章的黑鹰公爵激战。
黑鹰公爵怎会出现于此？明明在此之前，黑鹰公爵从未现身在众人眼前。他当时如此想到。
并且，他曾经听王廷侍卫所说，黑鹰公爵仅此一位，负责国王陛下的安全，是国王陛下最强大的近侍。
来不及细细整理现在的情况，克罗诺斯又注意到王廷军队那边的地面上，一枚追踪导弹于此发射，朝卡戎所在的空域飞去。
而那时的卡戎正和黑鹰公爵战斗得激烈，根本没有看见地面上向他发射而来的导弹。
“不好！”克罗诺斯心一紧，抛掉莉娅，连忙展开飞行装置向卡戎所在的空中飞去，并朝他连连大声呼唤：“闪开！闪开！”
“克罗诺斯？”卡戎停下手中的动作，往后闪身躲过黑鹰公爵的一击，“你怎么会在这里？”卡戎烦躁地望向克罗诺斯下边，他才终于注意到一颗导弹正向他笔直冲过来。
“啧，真烦人。”
卡戎连忙向上加速飞去，他打算飞到分界线缓冲区去，利用那里引力为0的特点让导弹自动停下。
可他来不及飞进缓冲区里去，眼看着导弹就要追上他了。
克罗诺斯咬紧牙关喷射背后飞行装置的高速气流让自己再次加速，终于追上了那枚导弹，并拦在了卡戎和导弹之间。
“喂！你不要命了吗！”卡戎知道自己发现太晚，只好悬浮空中，咬着牙不甘地瞪向下方的克罗诺斯。
克罗诺斯则深呼一口气，去除掉脑内多余的杂念，屏息凝神。
他曾经亲眼见过父王用一把剑将一枚子弹切成两半。
为了拥有父亲那样的高超剑术，克罗诺斯在剑术学习上一直模仿父亲的招式。
既然剑能切开微小的子弹，那么即使是比子弹更大的导弹，应该也绰绰有余。
克罗诺斯正好拦在了导弹的路线中间，追踪导弹势不可挡地朝他笔直飞去。
“我可不打算——做你这讨厌鬼的人肉垫子啊。”克罗诺斯信心满满地喊道。
“切——”卡戎则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克罗诺斯在心中计算着追踪导弹的速度，导弹头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好时机迅速拔剑出鞘。
在拔出剑的一瞬间，他迅速闪开身，利用身体扭转的惯性一刀下去成功切开了导弹的动力装置。
导弹失去了动力，受此处引力的影响以抛物线的轨迹向下摇摇摆摆地落去，最终爆炸在两人脚下。
见到威胁已除，克罗诺斯不禁松了口气，他看向脚低下的战场，一条条硝烟从下层的各个地方升起，这些都是来自王廷对下层的轰炸。
而就在他出神时，黑鹰公爵提着剑向他高速冲来。
“喂！克罗诺斯！”
卡戎赶紧向下俯冲，在黑鹰公爵的剑砍来之前，他用力地推开了克罗诺斯，而他自己的后背则硬生生地接下了一击。
鲜血飞溅在他眼前，克罗诺斯惊呼一声，连忙飞上前察看卡戎的伤势。
而卡戎手中一直紧握的剑却趁势从他手中滑落。
那是一把剑身全由紫水晶构成的极其美丽梦幻的紫晶之剑，挥剑好似雷电闪过，剑名“Zeus”的隽永之剑。
黑鹰公爵见此情况，便放弃了对卡戎的攻击，朝他落下的剑飞去。
“我没事，去追我的剑，那把剑……不能丢。”
卡戎忍耐着背上传来的巨大疼痛对克罗诺斯说。
“可是，你的伤势......”
卡戎的额头已冒出了密密冷汗，他紧紧拧着眉，低头看向脚下——黑鹰公爵朝剑追去的身影。
克罗诺斯明白卡戎不肯让步只好说：“等我一会。”
毕竟卡戎是因他而受伤，克罗诺斯如此想到，便向黑鹰公爵追去。
而黑鹰公爵早已接住了属于卡戎的紫晶剑，正在原地等待最后姗姗来迟的他。
“你就是王子殿下吧。”黑鹰公爵咧嘴而笑，他的年纪看上去和克罗诺斯差不了多少，可他的笑容却是那么的毛骨悚然，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魔。
他悬浮空中，向克罗诺斯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带着饱含尊敬的语气温声说：“总算能和您说话了。您好啊，初次见面，不才名为亚伦，鄙剑名为Poseidon，只是一把拥有坚韧之名的细剑。希望您能好好记住我，还有我的剑，我最尊敬的、王子殿下。”
高温，蒸发的热汽，掉落的钢铁残渣，以及微微倾斜的高塔，时间再次回到现实。
剑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回响，一道又一道剑光从他们各自的脸前略过，上下两人彼此不肯相让，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挥剑速度的差距渐渐显露。
克罗诺斯挥出剑的速度很快，但亚伦的速度更快。
他的剑法犀利却又不带锋芒，而亚伦的剑法却很散乱，丝毫没有章法，像是灵活的风，又或者一汪从指间流淌而下的清水，亦无法捕捉也无法控制。
如迅雷闪过的剑光中克罗诺斯根本就看不出对方的任何破绽，只能任由对方疯狂地在自己的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狭长的伤痕。
但主动攻击又很难碰到他的剑，克罗诺斯只能被迫陷入一昧的防御。
“我知道论力气我绝对比不过你，可是论灵活论速度，我绝对比你更胜一筹！”
亚伦露出疯狂的笑容，朝克罗诺斯疯狂进攻。克罗诺斯举剑防御的双手渐渐麻木，一昧的防御让他失去了所有主动权，只好被迫地跟着对方的步调走。
“你无法战胜我的波塞冬，我——才是无敌的！”
亚伦愤怒地大喊道并向他的胸膛砍去，像是在宣泄他的所有不满和嫉妒，克罗诺斯没有招住，一时间，鲜血四溅，克罗诺斯被那巨大的冲击失去所有支撑，向下落去，情急之中，他再次重启飞行装置，重新生成的引力托着他降落在一架倾斜的楼梯上。
克罗诺斯吐出一口鲜血，不甘地向上望去，亚伦也正朝他冲来。
来不及任何缓冲的时间，克罗诺斯忍住胸前的巨大疼痛只好重新站起，举起剑用尽全身仅剩的所有力气才总算挡住了他的一击。
“殿下，何不为崇高理想而死呢！何不为深爱之人献出区区性命呢！何不遵循这为你安排的盛大命运呢！”亚伦皱着眉痛恨般地说着。
楼梯本就即将倒塌，现在因又一个人的重量而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落。
“你已经很累了吧，不如将这一切交付给你深信的父亲。唯有他才是我们的天空之王！而你这种人——根本不配！”
他再次向克罗诺斯挥去，克罗诺斯连忙抽身闪避可还是不幸地被划中了左腿。
“根本不配！”他大吼着又扭曲着笑脸狂笑，将积攒了十年的恨意如暴风雨般统统倾泻在克罗诺斯身上。
最后，他用全身所有力气朝克罗诺斯的心脏处刺去，锋利的剑芒划破克罗诺斯的衣物，一丝鲜血也随着破碎的布料在空中飞舞。
楼梯轰然倒塌，克罗诺斯不受控制地随着楼梯再次坠下。
克罗诺斯在空中转身，再一次展开飞行装置，失重感很快减弱，正当他庆幸时，头顶上方竟又落下一节楼梯，他慌张地闪身躲避，可巨大的建筑却砸中飞行装置一边的“翅膀”，克罗诺斯再次被那一击带着落下。
炼钢厂的底部现已堆满了各种钢铁残渣，若是掉下必将毙命。
克罗诺斯现在还不能死，他拼了命地多次重启飞行装置，终于在即将坠地之前重新生成了一道微弱的引力，歪歪扭扭地托着他飞往仅剩的最后一截楼梯。
可不幸还是发生了，就在他快要登上楼梯时，飞行装置突然坏掉不再运行，生成的引力也随即消失。
不过，幸好克罗诺斯的右手抓住了楼梯上伸出来的一根钢筋。
看来命运也没打算让他就这样死掉。
[这么快就不行了吗]
一道傲慢的声音再次从他的脑海里传来，但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这道声音的音色是属于谁。
[你什么时候进入了我的意识里，记忆女神——拉克西思]
[哦？你已经知道了啊]
[但你究竟在犹豫什么，你分明是有实力的]
[你是来打击我的话就请你离开吧]
克罗诺斯咬咬牙，从手臂中发力，拽着钢筋一点一点爬上去，总算爬上了楼梯。
克罗诺斯大口喘着气，胸膛处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忍住疼痛警惕地望着四处周围，亚伦似乎一时还没发现他。
[呵呵，正相反，我是来鼓励你的呢，毕竟，现在我们可是同一战线的战友啊]
[你只是自己不想死罢了]
[呵——神不会死]
然而，克罗诺斯还没休息到两分钟，拉克西思就向他提醒道。
[他来了]
克罗诺斯应声站起，举起剑准备迎击。
亚伦蹲在一块粉碎殆尽的钢铁柱体上，随着它一齐下落，发现他后一个虎跳冲来。
两人的战场演变为一架狭小到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楼梯，亚伦沉浸在无懈可击的攻势中，他沉默着将剑对准克罗诺斯的腹部再次砍来，而经过短暂的休息，克罗诺斯也总算能跟上对方的动作，在亚伦出剑之前，他就弹开了对方的攻击。
然而，下一秒，亚伦的剑像是经过了不可思议的弯曲一样，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轨迹朝他的腹部挥去。
克罗诺斯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好放任自身再次被砍中。
鲜血刮起了腥风之雨，传进他的鼻尖，那是一股刺激到灵魂深处的血腥味，犹如割心般的疼痛不禁让他呻吟了一声。
浓郁的鲜血粘在亚伦的剑上，克罗诺斯一手用剑撑住自己快要倒下的身体，一手死死捂住腹部的伤口。
不甘、疑惑、还有深深的无力和恐慌向他袭来。
[你败了，害怕吗？说不定你要死了]
拉克西思毫不怜悯般地说道，仿佛她一直冷眼注视着他，依旧傲慢地高高在上地审视他的一切。
“不，不到那一天，我不会死去。”克罗诺斯虚弱地回答。
可那一刻，亚伦挥剑时的眼神里全是毫不压抑的恨意，他真的想要他死。
[呵呵呵呵——你还是承认了，你果然依赖了，你究竟能用那只眼看到多远呢]
[我的人偶啊，你始终不明白——命运]
拉克西思说完这一句后不再言语像是沉寂一般。
“呵——”亚伦冷笑一声，将剑悬在他的头上。
“你这幅样子，真是可笑。”
“放心好了，要是你死了，我会替你成为国王陛下新的身体。”
“你......疯了吗？”克罗诺斯用力地从嘴中挤出这几个字，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将他笼罩，视线也逐渐朦胧，他快要看不清周边的景象了。
“疯了？哼！”亚伦抬起克罗诺斯的下巴，恶狠狠地说：“我是疯了，可你知道我是为何而疯吗。”
暴戾在亚伦的脸上浮现，克罗诺斯用力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他那深黑色的眸子，很快他就想起了某个人，她也拥有相同颜色的眸子。
也是这般疯狂狠戾的性格。
[拉克西思，抱歉，我打不过他]
他在心中暗暗说道，他的意识犹如被拖入深海的人，在窒息一般的痛苦中渐渐迷失。
[没关系，至少你说对了，你不会死，命运也不会因此而停滞不前，一切还没结束]
拉克西思也在意识里回应了他。
[只要你还能想起我，我就不会与你分开，一直与你同在]
“彭——”
一声枪响打破了这里的死寂，于此同时，亚伦的脸上溅开一道飞血，原来是子弹划破了他的脸庞。
“快！去救王子殿下！”戴克朝身边的十几位士兵命令道。
士兵们瞄准着亚伦纷纷朝他射击。
亚伦只好甩开克罗诺斯，飞至空中躲避弹雨。
“下一次，我将亲手拧断你的脖子！”他丢下这句话后便朝高空飞去。
克罗诺斯倒在一片血泊中，被绝望包围的他忽地又想起了同样倒在血泊里的卡戎。闭眼倒下的卡戎犹如沉睡一般安详寂静，他的脸上分明还保留着某种希望。
那一日，他沉浸在曙光中沾沾自喜，然而曙光却只展露一角就离他远去，结果，他未能拯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