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飘零（1）
繁星漫空，孤月独耀。
“明月终是薄幸。”少年喃喃道。他双臂后枕，面朝星空，然眼神涣散，不知所思为何。
脑中事情似乎太过繁杂、纷乱，他不禁感到头脑发胀。他索性放弃了思考，闭目养神。
他心无旁骛，似有一空灵之心。他全身心地融入了夜空之中，感受着月华，感受着黑夜中的种种。
这夜怎就这般寂寥，少年心想。随后又排除它念，潜心听聆。
这时，这片天地仿佛如万物复苏，变得热闹、嘈杂。蝉鸣声声入耳，亦有蛙声虫鸣。若有细草出泥声，蝼蚁筑穴意。
少年不禁沉迷其中，万物之音在脑海之中盘旋，久久不散。他似睡非睡，气息平和，只感肉身逐渐轻灵，意识渐渐缥缈。
天穹之上似有一清气自神庭灌入，又有一厚重之气自身下传来。两气在经络中游动，彼此分离又相互交织，最后汇入小腹之中。
灵魂渐感飘零，渐与肉体剥离。忽的一阵风自远方吹来，从少年耳旁吹过，吹起了他耳旁的发丝，吹出了他的魂魄。
少年的魂魄悬浮于空，随风渐飘渐远。最终，这魂魄飘入了一幽森老林。
只见老林之中有一方土地，不受树林遮蔽，有一束通透月华照亮其间。土地之上有一怪石横立，怪石上又插着一柄剑。这剑浑身锈迹，不显光泽。
“少爷，少爷……”耳边传来阵阵低咛。耳边的呼唤打乱了他那空灵之心。他的魂魄回体，意识渐渐清醒。
他心生恼怒，然耳边那声声胆怯呼唤依旧不断。他微睁双眼，向身旁望去，眼底藏着丝丝怒火。
只见一奴仆匍匐在地，面贴草地，眼神中有胆颤也有惶恐。见少年眼中的怒火，心中不禁一乱，连忙磕头请罪。
见这奴仆不停磕头，不停请罪，少年忽生无趣之感。
他转眼看天，觉星象万千，似是星罗棋布，恰有一玄妙之机，又难以琢磨清楚。而那奴仆已然噤声，依旧匍匐在地。
为何这星象如此怪异？少年心想。但终是不知其解，只能作罢。
这时，奴仆又低声诉说：“少爷……您该回去了。”然始终不敢抬头。
听见这声音，少年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恼怒。他漠然地瞥了眼奴仆，随后就站了起来。
他双手轻拍身后白袍，随后就向那远山静默地凝视。他感觉远山有一莫名的声音在他耳旁轻咛，似是召唤。这使得他的心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生有疑惑，又有渴望。
他突然拔腿向大山走去。奴仆见状，心又是一阵惶恐，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不知过了几时，少年已至大山之前，而那奴仆则躬身立于旁，欲言又止。
大山在夜中分外幽寂，不见蝉鸣虫咛，仿佛有一死气生于其间，然树木分外高壮、青翠。只见有一小径直通其间，却不知止于何处。
少年只觉那呼唤之声愈加清晰，心中亦是燥动不堪。
“你在此处等候。”说完便迈上了那幽森小径。而那奴仆则站立于原地，想跟随而去却又不敢，看着那渐远的身影，心中充满了焦虑。
少年走在小路上，脚下折枝的声音在森林中回响，显得空灵。
月光下照，透过那稀疏的枝丫，映于小道之上。
少年漫步于其间，似是月中仙。他身着白袍，满头黑丝束于身后，身体修长却又不显瘦弱，脸颊俊美，而那双眼分外深邃。
他终于走到尽头，只见路的尽头处是一方土地，其中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插着一柄锈剑。这锈剑在月光下似是不染尘垢，分外圣洁。
看着这柄剑，少年的欲望空前强烈。他止不住心中的冲动快步向前，走向锈剑。
不知为何，这柄剑深深地吸引着他，同时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伸手向剑探去，抓住了剑柄，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吸了口气，压住心中强烈的欲望，随后右手渐渐使劲，把剑抽出。
他不禁有些惊愕，剑是断剑——没有剑尖。他把剑伸到眼前，透过月光仔细地端详着它，用手轻抚剑身的锈迹。
他总感觉这剑拥有着灵魂，每抚摸一次，这剑似乎都有回应。
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打扰了他。他转头看去，见奴仆正朝着他努力走来，脸带些许汗迹。
奴仆见到少年，心里不禁一阵欣喜。小跑到少年身旁，低声说道：“少爷，您快回去吧，老爷知道就不好了。”
少年没有多说，将剑藏入衣袖，沿着小道返回。奴仆见状，不禁稍送一口气，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至云城门口，一阵呵声传来“是何人在城下！”那奴仆上前道：“瞎了你的狗眼！徐家少爷在前，速速打开城门，迎我家少爷进城。”
随后便是一阵匆忙的声音传来，城门渐渐打开。
奴仆见状，小跑到少年身前，道：“少爷，门开了。”
少年撇了他一眼，便走进了城门，不发一声。奴仆紧跟其后。
他们走后门悄悄进入徐府，经过庭院，见庭院中有一人负手而立。其背影高大壮硕。
“望仙，今晚为何此时归家？莫不是忘记了为父的叮嘱？”声音沉闷，又具威严。少年默然，而奴仆在少年旁不禁发抖。
“下不为例。”那中年人沉声道。“我给你定了个婚约，是穆家小姐。”少年听闻脸色微变，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不言一声。
“睡吧。”
少年听到后，便踉踉跄跄的向卧室走去。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想着许多的事情，想着刚才回响在耳旁的话，他不禁泪流。他埋头于枕上，哽咽出声来。
月光洒在床前，室内布满银辉。它无法驱散黑暗，无法照亮整个卧室。它就静静地躺在少年身旁，盖在少年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哽咽的声音渐渐消失。少年的枕头被泪水浸湿，眼角犹存点点泪痕。他蜷缩着身子，双手紧握，沉睡了过去。而剑在其身旁，显露着淡淡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