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外婆(202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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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忆外婆)
少年淘,外婆好。身着黑衣拄小脚,盼孙放学早。
虽知道,可怎料?孙儿归来坟起草,天堂可安好?
记忆有时候忽远忽近,但决不会悄然消失。读者读书会的一篇关于外婆的文章,重新点燃了我记忆的油灯,让我的外婆再次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外婆在我的记忆里,永远穿着一身黑衣服,头上夏天戴着黑丝帽,冬天则是黑色绒布做的帽子。还有,外婆是裹过脚的,记忆中她总是一边整理她的裹腿,一边给我们讲那些她早已讲过很多遍的故事。
我刚出生的时候,奶奶就过世了。爷爷早在父亲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我生下来也没有见过外公。如果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话,我生下来却只有一宝:那就是我的外婆,我们老家叫外奶。
听妈妈说我三岁以前是在外婆家长大的,我哥哥也是。外奶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我的许多表哥表姐都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她的院子像个托儿所,把长大的一批送出去 又进来了一批更小的。外奶说,孩子们长得比韭菜还快。
我小时候据说特别笨,不怎么说话。外婆曾一度非常确定我将不可能说话,抱怨妈妈生了一个哑巴。但事实证明,我真的是笨。我三岁前在外婆家的记忆真的一点都没有留下。唉,那怕是留下一点点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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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我小时候虽不会说话但做事特别的急躁。每次吃饭因惦记着左邻右舍的玩伴,所以不太会说话但却学会了抱怨:把饭用凉水做,不就不烫了吗?于是,外婆会提前把我的饭放在墙头上晾着。为什么在墙头上?因为墙头的风大,饭凉的快。
初中的时候,迷上了骑自行车。可家里能骑的自行车我是不敢骑的,那是家里唯一的一台交通工具,父母专用。家里还有一辆"永久",锈迹斑斑的赋闲在家里的凉棚下。一天父母不在,我告诉外奶:我想骑车。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把那两旧自行车推出来,端详了好半天告诉我:轮胎破了,补补能骑。
"咋补",我急切的问。外奶于是坐在旁边教我怎样补胎。把车子倒过来,座位着地,用钳子把、扳手把外胎撬出来,把气嘴推进钢圈,进而把内胎从外胎里拿出来。接着打气、试水、看气泡。然后用钢锉把破的地方拉毛、抹胶、晾干,同样从房梁取下旧内胎剪一块补皮,同样拉毛,最后与内胎压紧粘合。外婆虽然没有补过轮胎,但见得多了,各个工序了解的非常清楚。充分,试水,无气泡,很好。于是开始组装,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顺利。
组装完成后,就剩下最后一道工序了:给轮胎充气。这个需要外奶的协助,由于打气筒的鸭子嘴坏了,外婆要用力的把打气筒的管口按在轮胎的气嘴上。当时13岁的我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用力打气。同样气喘吁吁的是我70多岁、额头上青筋隆起的外奶。"打不动了就休息一下",外婆跟我说。我现在才感受到当时她已是酸痛甚至已发麻的胳膊在颤抖。当时的我急于骑上车子去追那些飞得不高的小麻雀,狠不得三下两下就把轮胎充好。
突然间"嘭"的一声,内胎爆了。外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用力打气的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看到已瘪瘪的轮胎我突然间也瘪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外奶一脸的无辜,然后又喃喃的自语:怎么会炸了呢?孩子,别灰心。男子汉,哭个什么劲?
父亲回家后,重新把内胎弄出来一看:已经炸成了两截。父亲说:备胎没装好,夹在钢圈和外胎中间了,打气太快就炸了。我一直哭丧着脸,时不时的抹几把眼泪……
第二天,父亲从供销社拿回了一个崭新的内胎,叫我看着他装。原来内胎装的时候要尽量防止扭曲,装好后要一边充气一边敲打外胎,让可能夹到的部分缓缓地释放出来。装好后父亲说:要不是你外奶唠叨了一夜,我才不帮你弄。不会骑还疯天魔地的,不知道还会闯什么祸……
外奶站在不远处,慈祥而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推车出门的时候,她拽住我,小声的说:慢些骑,我是保人。
这是我唯一一次与外奶的合作,虽然补轮胎以失败而告终,但却实现了我骑车的愿望。于是,我和外奶便有了更多的秘密:她还会悄悄把她其它儿女孝敬的"软儿梨"给我吃',我也会告诉她昨天又打碎了教室的玻璃……卖冰棍的来了,她从斜襟衣服里的兜巾中翻出些零钱偷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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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时我的学习还可以,外奶总念叨学习才是出路。她一看见火车就念叨:那一车厢一车厢的人到哪去呢?怎么那么忙?前两天陪父母在厦门,八岁的儿子要求他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活到一百多岁,以见证他各种的"理想"。我猛然想起,年少的我曾承诺:带外奶去看大海。
在我考上中专的第二年,外奶去世了。那时从老家到长沙要坐近70个小时的火车,父母没告诉我外奶过世的消息。回家后,年少的我一脸的怅然:我们家唯一的宝不在了,永远不在了。如今,外奶过世近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