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那么长（2）

大雨在外面喧哗，教室里落针可闻，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握着她的手，头趴在另一只搁在课桌的胳膀上，还是有点疲惫了。

那时没有手机，没有手表，只有昏黑的夜，不知道几点了？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坐在寂静的教室里，沉默又无助的看着夜越来越深，等待着离别的到来。

八十年代的年轻人，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校园里一直禁止谈恋爱，整个校园没有一处休闲的场地，相互要好的男女同学，经常在傍晚时分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直走到夜幕降临，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我和她几乎没有单独接触过，像今晚这样，可能是晚上毕业会餐，我喝了一点啤酒的缘故，也可能因为离别在即，我们忽然明白了，这将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明日以后，我们就将各自天涯，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

我今晚的唐突，让我们好像都变得勇敢起来，两个人一起走出宿舍楼，走进外面滂沱大雨的校园。宿舍里的同学还在那里难分难舍，女生集体过来安慰男生，男生又去安慰女生，夜色里不时传来女生压抑的哭声，四年同窗，岁月留痕，一朝分别，有些人就后会无期了。

沉默的时光里，过去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浮现，她要回到她的家乡去了，我要留在我的老家，我们那时都还年轻，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实的隔阂。那时，哪里来回到哪里去的分配宗旨，让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束手无策，那时都是包分配的，未来我们只能在两个不同城市里工作和生活。

我们陷入在临别的不舍里，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们不知道，命运会把我们搁置到哪里去？

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但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们回避不了，更改变不了，我们只能沉默在寂静的教室里，等待着离别时刻的到来。

我趴在桌子上，疲惫又无睡意，昏沉沉的，想到她明天一早就要踏上返回故乡的客车，从此一别两地，不知何年才能再次见面，心绪就低沉到极点，握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可是，她终究是要离去的，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我又不能一直这样拽着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她再一次说我们回去吧，我终于艰难的站起身来，身体还虚弱的晃动了一下。我说明天一早我来送你去车站吧，她轻声答应了。我们把凳子重新放好，走出教室。

走廊里的灯光比教室里亮堂多了，大雨还在外面哗哗的下着，我在前面走着，她跟在我的身后，我们慢慢的走向楼梯口，那一刻忽然就仿佛离别就在眼前了，我们走得缓慢，就好像就这样走了，人生会留下很大的遗憾。

走到楼梯口，我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她，我们离得那么近，明天以后，我们就要离得那么远了，远到我再也无法站到她的面前。她停下脚步，仰脸看着我，眼睛微微的闭着，昏黄的路灯照在她的脸上，让我内心有些躁动，又有些不知所措。只要一低头，我的青春就没有遗憾了，可是，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转身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