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
文章首发公众号：文雪倾心
2020.5.5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前那个王府的千金小姐王芷诺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红玉郡主的丫鬟小诺。”
刘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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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刘淼淼 图/ 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文共计325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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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穷尽一生，都在努力编织着一场梦。在那场梦里，我不再是郡主身旁的小丫鬟小诺，而是一个平凡的村落少女，我有着自家的桃花小院，有自己的如意郎君。可是这个梦只有在夜晚郡主歇下之后，我蜷缩在自己的小床榻上，才能做一做。
那些心酸而沉痛的过往记忆，常常化作深夜的梦魇困住我。我常常梦到那些永世难忘的旧事，我爹被诬陷获罪抄家，哥哥死于反抗，王家所有女眷都难逃为奴为婢的命运……午夜醒来大汗淋漓，我深呼吸告诉自己，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从前那个王府的千金小姐王芷诺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红玉郡主的丫鬟小诺。
1
这天是良辰吉日，郡主大婚，嫁的是太傅家的公子柳若言。
世人皆知曦国的红玉郡主与柳太傅家的公子情投意合，郎才女貌。他们于中秋灯会相遇，郡主偷偷跑出王府玩耍，不小心遗落了一支珠钗，恰好被柳公子捡到，上面刻着“红玉”的密麻小字，奉还郡主之时，柳若言望见郡主的容貌一见倾心，郡主望着眼前的俊俏公子，亦芳心暗许。
望着镜中郡主俊美的容颜和跃上眉梢的喜悦，我不动声色地用心为郡主梳洗、换上大红色的喜服。作为红玉郡主的贴身侍女，郡主在我面前常常不保留心事，这次也不例外。
郡主毫不掩饰她的喜悦，笑着对我说：“小诺，能够嫁给我的心上人，我太幸福了！”她脸上洋溢的是少女最动人的神采，我的唇角不禁上扬，也为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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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诺也为郡主感到高兴。”话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内心仍然无波无澜，五年的时光冲淡了我的仇恨，那些负隅反抗，就像一颗石子丢进大海，泛不起什么波澜来。
郡主欢喜地望着我，一双眼睛灵动喜人，她真诚地说：“以后我也定为小诺寻一门如意的亲事。”我受宠若惊，闻言立即跪在她面前，我说此时都不嫁，要一直陪伴郡主。她笑着拉起我的手。
告别王府中人，郡主坐上了喜轿。我作为陪嫁丫鬟，自然也陪伴其中。一路上的迎亲唢呐声，响在耳畔让我有点头晕。我拉开一点喜轿的门帘往外观望，一路上人声鼎沸，声势浩大。这是郡主的成婚。
是夜，一轮金黄的圆月挂在夜空，新娘子端坐在新房，等候新郎敬酒归来掀红盖头。郡主生平就怕无聊，无论做什么都要人陪，哪怕新婚夜也要我陪在身旁。
不一会，新郎来了。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柳若言，相比于五年前，现在的他似乎更加英姿俊朗。
我只是个陪嫁的小丫鬟，不该想的就不要再想，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然后迅速低下头去。
“红玉，让你久等了。”他走到郡主面前，掀开红盖头。郡主娇羞地唤他柳郎。
郡主唤我倒酒，我把头埋的低低的，应了声“是”。倒完两杯合卺酒，转身却感受到两道目光紧紧地盯在我身上。我装作若无其事，告诉自己没关系，在王家出事第二年，听说柳若言就从马上跌落失忆了，前尘往事，他该不会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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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喝完合卺酒，郡主便让我退下去了。那晚我的思绪云涌，也没有回去休息，只是在柳府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听风水榭，忆及从前，这也是我常来的地方。
五年前我才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我娘说等我及笄，就给我和若言哥哥办定亲礼。我和柳若言是青梅竹马，我爹和柳伯伯也是多年的世交。可是没想到，还没等我及笄那年，我王家被诬陷获罪，爹爹被栽赃，偌大的王家一夜崩坏，墙倒众人推，我娘得病去世，哥哥死在了负隅反抗之中，我的贴身侍女顶替了王芷诺的身份，悬梁自尽，只为让我逃脱出来。
可是逃脱不了的，此后我收敛起往日傲气，成了使唤丫头，与王府里的女眷们一起被发配到各个贵族世家，做了奴婢。本是个粗使丫头，可巧红玉郡主对我青眼想看，见我忠诚又乖巧懂事，让我做了贴身丫鬟。
我抚摸着听风水榭的那一面画屏，上面的马上狩猎之景正是我和柳若言所画，马蹄都大小不一，柳若言还曾经因此取笑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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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我的死讯之后，柳若言大病了一场，此后茶饭不思，第二年去马场狩猎，从马上不慎跌落下来，就失去了记忆。这些都是我在王府的时候听来的。
所以现在的柳若言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了，他忘记了王芷诺，忘记了那些前尘如梦的旧事。现在的他迎娶红玉郡主，已经成为别人的良人。
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孤月，再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往事种种，如同一场幻梦。今日尚且能活命，那就别再想那许多不该想的事了。
3
第二日早早起来去服侍郡主梳洗，可是却见郡主仍着一身红色喜服，一脸忧伤。我上前关切地问郡主发生什么事了，郡主抬起头来，一颗豆大的泪珠滴落下来，她说：“小诺，他走了。”
我不明所以，“走了？”
郡主委屈地哭诉：“昨日我们饮完合卺酒之后，按理说也该歇息了，可是他却歉疚地对我说，还有急事要处理，不能陪我了。可是什么样的急事，能比大婚之日还要紧急啊！”
我急忙安慰郡主：“柳公子现如今官居四品，朝堂之事繁忙，或许柳公子确实有急事也未可知，郡主千万别伤心，气坏身子不值得啊。”
听了我的安慰，郡主渐渐好了一些。我提醒郡主大婚第二日，千万不要忘记向公婆敬酒。郡主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哪怕身份再尊贵，也要遵守纲常孝道。敬过酒之后，郡主说有些饿了，要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膳食。
此时不是用膳的时间，厨房里空无一人，见还有一些食材，我就自己动手为郡主做了一点喜欢吃的糕点。刚将糕点放进盘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我说怎么这样香，原来是姑娘在做糕点。”
我握紧了手心里的盘沿儿，想着反正早晚要面对的。于是转过身来，福了福，“见过柳少爷。”
他静静地望着我，沉默片刻，继而大步走过来，端详我道：“你是红玉的贴身丫鬟？”
我低头恭顺道：“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句：“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愣，嘴里泛着苦味，天知道我多想告诉他这一切，告诉他我就是王芷诺，告诉他我并没有死！可是他已经娶了郡主，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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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奴婢叫小诺，奴婢始终陪在郡主身边寸步不离，未曾见过少爷。”
他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思考：“小诺……”
末了他捏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品尝，笑了笑说：“好吃……小诺，你去吧，别让郡主等急了。”
我如释重负，“是。”
4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郡主早与柳若言相处甚佳，在外人看来更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伺候郡主在身边，常常能感受到柳若言若有若无的目光朝着我飘过来，可是当我回望过去的时候，他正满目深情地望着郡主，看不出丝毫端倪。我狠狠地敲自己的头，大概是近日太累，出现了幻觉吧。
果然事实证明，人活一日就不能迷迷糊糊的，不然容易丢掉性命。
刺客潜入柳府的那一夜，柳若言在书房处理公事，郡主在听风水榭刺绣，她的小小一方手帕儿上，绣着两只快要成型的鸳鸯，栩栩如生。郡主骄傲地说，等到绣好之后，一定要让柳若言每天都戴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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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就像不知道五年前我爹是被谁嫁祸栽赃一样。
我只知道，当刺客那把闪着寒光的剑快要刺向郡主时，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地冲了过去，我看到红玉郡主大惊失色的脸，慢慢地变成了担忧和惊恐，她扶着我的身体，用力喊我的名字“小诺！小诺……”
当柳若言冲出来制住刺客的时候，她哭着喊：“若言，快救救小诺……”我努力笑出来让她不要担心，我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的，可是意识却一点点模糊起来，温热的液体、柔软的双手、还有远处担忧的目光……
后来，我好像被巨大的虚无笼罩着，听到耳畔有人在轻轻低语，“大夫，不管怎样，你一定要救活她！”那是，那是柳若言的声音？还是郡主的，我也分不清楚。
还有一个老头叹气的无奈声音：“这位姑娘的伤极其重，早已伤及肺腑，恕老朽无能为力……”唉，是在说我吗？我实在太困了，在巨大的虚无里，前面突然开出一条路，我顺着路往前走，居然看到昔日的王府门口，柳若言在笑着等我回家。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