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蜜
他忙冲过去开了屋门,屋门外已不见了她踪影,不远处的墙角忽露出一个六七岁女孩子脑袋,朝他笑了:“你没数到十……。”
“你给我等着……。”他走出屋子,顺手合上屋门,开始四处寻她。
丑时三刻,尚医局内青灯如豆。从嘉正执卷研读《本草拾遗》,忽听雕花门"吱呀"轻响——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童慌慌张张闯进来,粉衫上还沾着夜露,冲他眨了眨眼便哧溜钻入案底。织锦桌布垂落,只露出一角绣花鞋尖。
从嘉方要俯身,又一阵脚步声急至。但见个雪团似的男孩追进门来,额间碎发被汗浸得透湿:"人呢?"稚声里竟透着杀意,"我非拧断她脖子不可!"
"子悠?!"从嘉扳过那张玉雪小脸,险些捏碎手中书卷,"三更天幻化童身,你——"
"少啰嗦!"孩童版子悠一脚踹在他胫骨上。正纠缠间,案底忽探出个鬼脸,粉舌吐得老长。子悠顿时炸毛,从嘉只觉臂间一空,那团雪影已炮弹般冲出门去。桌布翻飞间,女童早蹿得没了踪影,夜风里只余一串银铃般的笑。
寅初,子悠牵着容若的手回了密室。
“拿来……。”他将她带回密室,二人气喘吁吁,仍似意犹未尽般:“服不服?”
容若捂嘴笑了,从指尖幻化出他官帽递给他:“算了,下次不跟你玩儿,你耍赖……。”
“还有……拿来。”他一把拉紧了她,朝她摊开掌心。
“我是让着你。”她边低声道,边垂眸从袖中取出赤红珠放到他掌心。
子悠只将那赤红珠“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见她笑颜如花,遂伸手将她盘发的玉簪一抽,又掷回桌案上。
他将她高高抱起,只听她笑道:“手下败将……。”
"这可是你说的。"他俯身将她放倒在榻上,唇瓣擦过她耳垂:“再让你赢一次。”她听了忽用手抵住他胸膛:"银雪,银雪……还在我屋里……。"
子悠不答,只以吻封缄。她心跳震如擂鼓,终是偏头避开:"等等……。"她起身踉跄退至书架旁红了脸,指尖抠进雕花木纹:“这是在宫里,我怕惹祸。”
“想什么呢?”他指尖轻点她眉心,眼里噙着笑,“我让你来,是要你陪着我读书。上回听你讲《道德经》的批注颇有见地……不如我再为你写一篇,助你更进一层?”
她眸子倏地一亮,“当真?”话音未落,人已扑进他怀里,青丝间的木芙蓉香霎时盈满他袖间。
寅时正,二人依然坐桌案前,容若从他书架上找了些道德经的考校本,坐在他身旁,见他将那一页页纸上又写的密密麻麻。子悠见她不时从书上摘抄些精要,便道:“拿去看便是,不用抄。”
“还是算了,万一又弄丢了,我去哪儿寻去。”见她如此,也只得由着她:“想看什么书,随时来便是……。”
她听了只不理,只专注做着手头的事。
子悠写了数十张,方搁下笔,见她手中的笔仍不停,他估算着时辰已近卯初,二人又是一夜无眠。
他起身活动肩颈,在她身后来回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宣纸上,与她的字迹重叠。见她仍专注誊抄,终是忍不住抽走她手中紫毫。
"卯初了。"他俯身,温热的唇如春风拂过她面颊,又似雨点般落在她紧绷的颈侧,"该歇息了,我的正经人。"
"你先歇息......我还有会儿。"她伸手欲夺回毛笔,却被他轻易避开。
他低笑,吻未停:"前日受了惊吓,又熬夜伤神,本官这儿有良方……。"指尖抚过她腕间,"包管药到病除。"
她终于睁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忍不住笑问:"怎么治?"
"知道我不正经……你还问?"他揽住她腰肢将人带起,见她被逗笑了,又道:"本官这身不正经的相思疾也不轻……。"他鼻尖轻蹭她耳后,"唯你这正经女官能医。"
辰时初,灵均随从嘉踏入内室时,一缕幽香倏地缠了上来。那香气极特别——初闻是雨前龙井的清冽,细品却渗出几分蜜渍梅子的甜腻,丝丝缕缕往人骨缝里钻。
子悠仍卧在榻,泼墨般的长发散乱铺了满枕。地上零落着几件衣衫,素白中衣的广袖翻卷如折翼的鹤,玄色外袍半掩着鎏金蹀躞带,在烛光里泛着暧昧的钝光。
"好香……。"灵均捧着茶盘轻嗅,"像是从茶盏里透出来的。"
从嘉疾步上前拾衣,鸦青袖口扫过灵均手背:"去外间候着。"话音未落,榻上传来一声含混的轻哼。子悠半边脸埋在锦衾间,露出的耳尖泛着珊瑚色,身子却似被抽了筋骨般软着不动。
“这什么茶,怎么这么好闻?”灵均好奇,指尖刚触到案上那只越窑青瓷盏想要凑近了还想再细闻,便被从嘉拍开:"别动!"茶盏轻晃,残茶在盏底旋出琥珀色的涡,"......这是你们大人的东西。"从嘉喉结动了动,"小孩子家家的,别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