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
“嘘——别出声”
黑暗破败的房间里，四个年轻男女围坐成一圈，将手拉在一起。四人的中间铺着一小块白布，上面燃着四支小小的蜡烛。夜风从无遮挡的窗洞中呼呼地吹过，从窗口向外望去，黑压压的废弃厂房连成一片。斑驳的墙面上，还隐约可见“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标语残留在剥落的红砖上。
“这里是A市郊区某片废弃厂房其中的一幢。40多年前，这里曾是A市最大的汽车制造厂。然而时代的变化是如此迅速又难测，80年代，改革开放的大潮汹涌而来，工厂的倒闭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发生了……”
暗夜里，刻意压低的男声幽幽地讲述着。
“然后呢？”一道娇俏的女声迫不及待地响起。带着眼镜的清秀男孩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同伴。对面的阿红还在不停地催促他赶快接下去，“赶紧的，磨叽什么呢？”同舍的阿强一边抱怨，一边不耐烦地捶了他一拳。只有身旁的阿莉神色淡淡地盯着蜡烛的一小团火苗，没什么反应。
阿明皱了皱眉，对阿莉的态度有些不满。
“喂，阿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女孩抬头瞟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应了句。飘忽的烛光映着她的脸，却显得有些苍白。
不知怎的，阿明忽然觉得有些瘆人。
“阿明”看出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阿红赶紧出声打断。
“别理她了，你知道她这个人就是这么无趣。再说了，带上她不就为了凑个人数么？你赶紧接着讲。”
“听见没？赶紧的！”阿强出声催促道。
“嗯。”阿明清清嗓子，又接了下去。
“……工厂倒闭的太快，厂长在一夜之间欠下了高额债务。讨债的人日日夜夜追堵着她和她的家人。逼迫、斥责、侮辱、喝骂……”她的丈夫不堪压力，带着女儿偷偷离开了了她。”
“女儿的失踪，令厂长几乎崩溃。她找遍了每一个地方，问遍了所有人，女儿的好友、同学……可都没有找到。”
“后来，她在街上游荡，抓住过路的人便拼命捶打。‘是你，是你偷走了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大家都说，她已经疯了。”
“终于有一天，厂长站在曾经的办公室，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厂房和围堵的人群，纵身一跃……”
一阵风忽然出过，墙面上的影子随着跳动的火苗晃来晃去，张牙舞爪地仿佛挣扎着冲破禁锢的鬼魂。
“这个房间，就是她跳楼的地方。”
诡异的沉默在四人之间弥漫，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那么我们开始吧”阿明环顾几人，低声说“谁先？”
“我先吧。”阿强说着，坐直身体，闭上眼睛，又立刻睁开。
“那个……真的我先吗？”这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难得的有些畏缩。
“没事～只是个游戏而已。”阿红松开手，安抚地拍了拍阿强，“要是真看见了什么，你睁眼叫我们嘛。”
“干什干什么！”阿强嫌弃地拍开阿红的手，“我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可怕的？”
“那你就赶紧闭眼！”
“切。”阿强撇了撇嘴，有一次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四人的呼吸声。一秒、两秒、三秒……不知过了多久，阿强身前的蜡烛倏然熄灭了。
“哇哦！”阿红发出惊呼，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用力晃着刚刚睁开眼的阿强，“你看到什么了？”
“嗯……没……没什么……”阿强吞吞吐吐，看了一眼阿莉，又受惊般垂下眼，神情竟有一丝羞涩。
“不是吧阿强？”阿明用胳膊撞了撞舍友，挤出一个贱兮兮的笑，“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真……真的没什么。”阿强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依然不敢看对面的阿莉。
“你们就别逗他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阿莉忽然说道，朝阿明挑了挑眉，“下一个谁来？”
“我我我！”阿红迫不及待地拉住旁边人的手，闭上了眼睛。
有一次，蜡烛熄灭了。
“吁——”阿红长出了一口气。
“你也看到东西了？”阿明更加好奇了。
“那可不？”阿红兴奋地应了声，一把拉住阿莉的手。
“我和你说莉莉，我刚看见特别好玩的东西了！”
“是么？”一向冷淡的阿莉此时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回握住阿莉的手，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哎哎哎”阿强看着女孩子们拉在一起的手，气呼呼地扯住阿红，“放……放开！”
“哟～”阿红对着阿强挤眉弄眼，“我们好姐妹拉个手，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强根本说不过阿红，气得脸红脖子粗，“咱……咱俩换……换一下”
“不换！凭什么和你换？你是阿莉的谁啊？我干嘛听你的，嗯？”阿红才不会放过他。
“行了阿红，换一下就换一下呗？”阿莉笑着推了阿红一把，把阿强拉到身边坐下。
“得得得，这么快就见色忘友了，啧啧啧。”阿红故意做出痛心的样子，还是和阿强换了位置。
三个人打打闹闹，阿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喂，我还在这儿呢，拜托你们秀也挑个时间地点好吗？”
“就是～”阿红点头，“考虑一下单身同志的感受嘛。”
阿明无语，“该我了吧？”
“那你快着点儿。”
阿明深吸一口气，一边听着阿红喋喋不休地逗着阿莉和阿强，一边闭上眼睛。
……
“哎，莉莉，下次咱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啊？这回叫上阿强一起去吧。”
“就……咱们三个人？”阿莉有点犹豫地看向阿强。
“一起……一起去吧。”阿强期待地看向阿莉。
“有空就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玩，经常闷在家里也不好。”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阿明插话道。
阿莉朝阿明抬头笑了一下“好吧”
“这么晚了,赶紧回吧。”阿明站起身，吹熄最后一支蜡烛，剩下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三个人大晚上跑这种地方来，也不害怕。”
“这不是好玩么？”
“就是，我和莉莉很久没这么一起玩了呢。”
“对……对的”
欢声笑语中，四人借着不知何时洒下的月光，慢慢向远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