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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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5年，深秋，极寒之北的一个高校，这里偏僻，荒凉，美国人的武器卫星都扫描不到，这里本不该有学校，不过几个三三两两被岁月遗望了的留守居民，这是一座让人绝望的城市，一年四季都像冻土一样的苍白，植物只有白桦和苔藓，偶尔的访客是饥饿的北极熊。

自从人类人口大衰退开始，有限的人口慢慢往大的城市聚集，而边缘性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少。圣经说，但凡有的，还要给它，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一并夺过来。于是慢慢只剩一些孤寡老人，和一些被遗忘的，没有父母的儿童，他们在这座冰冷的城市，相互陪伴，等待着死亡的召唤。

漠河高校，是这座城市仅存的一个学校，位于中心区域，开设了一年级到高中的课程，虽说是学校，但每年级不过寥寥几十个学生，今天最后一节课，许久不曾露面的校长，推着一架机器人，缓缓地从门外走来，引来了洪水般的掌声，校长高举双手向大家致意。

：“孩子们，你们得救了，你们被神遗忘在这片废墟太久，但神已经想起你们来了，我去外面考察到了人工智能技术，你们只需要脑端口接入一枚人工智能芯片，就能无所不会，就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首都的大学，从而脱离这片冻土，你们可以去南方温暖的地方，找个地方住，找个地方生活，找个妻子成婚，然后安享晚年，不用像我们老死在这片冰冷的冻土上，坟墓都没有人祭奠。你们得救了。”

校长喜极而泣，学生欢呼鼓舞，纷纷问道：“什么是人工智能芯片，”

校长望了望了远方，道：“我们在这里太久，久到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人工智能芯片，俗称chatgpt5，他前面共有4代，自从GPT-4版本一出，很多人都用上他，用他绘画，构图，写作，能快速生成人类一切需要的东西，从此人们再也不用动脑，只需要cpt划几下，就能快速地生成你想要的一切东西。”

而GPT5，不仅能让人，快速地解决生活中的一切，更可以让自己的意识，接入智能芯片，仿佛你的大脑里有了成千上万的知识，从而供你使用，大家也知道，我们的教学质量一直跟不上时代，虽说是教育，不过几个老师带着大家读了几本古老的书，而化学，物理，生物，却是没有老师能教，大家也考不上高校，脱离不了这片落后的土地。” 

校长缓了缓，快压抑不住脸上激动的神色，指着旁边的机器人，道：“你们看见这机器人了吗？这是一位年迈，将要逝世的老师，不忍自己的意识丧失，生前就已经把自我意识接入了人工智能端口，然后肉体死亡之后，把融合了自己意识的人工智能芯片，装入机器人之中，从而得以永生，只要这意识芯片不灭，从此他便可长存于世，我让他跟大家打一下招呼。” 

只见那机器人，全身流动着暗金色的光芒，身躯的铜管像血脉那样包裹着核心，手臂用秘银制成，脚肢的轴心镶嵌着大块的钢玉，胸腔有一块流动着银色奇异金属的芯片，全身有各种密密麻麻精密的陀螺仪，仿佛永远不会出错。这机器人，动作轻柔，仿佛抚摸少女的肌肤，然空荡荡的眼睛里燃烧着寒冷的金色火焰，向着大家挥手道：“同学们，好！我是省会的叶尼桑德老师，五年之前，就有人工智能技术传到了省会，我预感这技术会改变整个世界，于是我作为高校的老师，第一个接入了人工智能芯片，意识和芯片合而为一，没来及做出更大的贡献，便出了车祸，于是他们把融合了我意识的芯片，放入了机器之中，我便换了一种方式存活于世，并且再也没有寿命的局限，相当于说，我永生了。”

“即便核战争爆发，人类濒临灭绝，而我也能用我的意识融合的芯片长存于世，并且我拥有人类一切的学问，能做很多你们想象不到的事情，你们会的，我会，你们不会的，我也会。”只是没有想到机器人也会说话，但口音没有人类的区别，都是统一化，似乎都是这清脆的不蕴含感情的声音，就如很多年以前制造煤油汽车的“突突突”的声音一般。

校长接过了话：“同学们，我知道今天这个消息对于你们来说，有些或许太过震撼，明天我们等芯片到来，你们便可以装入你们的脑海里面，只需要在额头用贴膜贴住芯片，不到一周时间，芯片便会慢慢融于你们的脑袋里面，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只要能够灵活运用，准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首都，考入南方温暖的大学，这里暴风雪越来越严重，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学校也就你们最后几届了，大家都要慢慢撤离了，这是学校给你们最后的礼物，大家下课吧，回去想一下，下周开始自愿芯片接入。”

学生欢呼着放学。

暮色昏暗，大片的湿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四处砸落，落在屋顶，车盖，肩膀，帽子上，积成又厚又软的一层。伊凡，谢尔比，疾步走在街上，双手插进裤兜里，谢尔比看了看前方，欢呼道：“老兄，我们终于可以脱离这该死的，冰冷的，像被犁头硬拉开的城市了？”

伊凡注视着满天落下的积雪，睫毛上粘着厚厚的雪花，“怎么，你真的要意识接入智能芯片吗”

谢尔比哆嗦了一下：“老兄，难道你不接入吗，”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早餐，没有天上掉的馅饼，你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脑袋装入智能芯片，似乎瞬间拥有了这世上所有的知识，再也不用学习，可是不学习，就代表自我的意识再也不能进化，你用别人的脑子，那么最终，你也要失去自己的脑子，这真的是很开心的事吗？”伊凡转头瞧了瞧谢尔比。

谢尔比跺了跺脚，：“可是不接入，以我们的水平，永远不能考上大学，永远不能脱离这个冰冷的该死的城市，现在出去，没有毕业证，你能干什么呢？在机械化充斥的时代，你连刷盘子的工作你都找不到，现在不是以前了，老兄，”湿雪把谢尔比涂得满身是白，鼻子变得通红。

伊凡沉顿了一刻，才慢慢道：“是的，我们固然只受过偏僻学校那种不健全的教育，读过愚蠢的网络小说，犯过少年人常犯的错误，明明有喜欢的人却不敢去表白，有过胆怯的初恋……可是这些，不足以让我们对生活和对自己都失去信心……唉！你应该知道，生命是一种挑战，而不是一种永远也不会动弹的物件。”

“挑战，什么挑战？一辈子呆在这冰冷的城市里就是挑战吗？好了，我到家了，先不说了，老兄你自己慢慢考虑吧。”谢尔比走入了一个岔路的大门口，不见了。傍晚的暗影已经笼罩全城，街灯的黯淡的光已经开始发动，小车吧哒着轮胎向前走，地面太滑了，到处都是滋滋滋的声音，轮胎和冰面摩擦散发着无声的绝望，孤单的感觉逐渐在伊凡的胸中弥漫。

伊凡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收养他们的老人临时组建的庇护所，只是不知道老人什么时候就不在了，毕竟这严寒的城市，狗出来一晚上，都要被冻死，经常过了一个冬季，就有很多老人悄无声息的不存在了，他们都需要早早地找好自己的出路。

炉台上，地板上，长凳上，有一些未曾清理的垃圾，家里就剩他和一个八十岁的爷爷，他是五岁被爷爷领养的，爸爸妈妈受不了这严寒的天气，要去南方，可是南方又不足以养活一家三口，在机械化的今天，任何人活着都非常困难，于是伊凡被抛弃了，在孤儿院度过了几个月，恰好本市有一些孤寡的老人，没有人陪他们说话，于是大多数孤儿都被这些老人领养了，相互作个伴，伊凡就这样跟着爷爷回了家。

可是爷爷已经八十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走，伊凡有可能再变成孤儿的状态，他在床上躺上，寂寞又向他侵蚀而来，感觉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撕扯他的胸膛，难道真的要接入人工智能芯片吗？

  夜晚，漠河高校，校长办公室，位于顶楼，最深的地方，这里加厚了一层一层的玻璃，汹涌的热气从管道不停地喷发出来，这里温暖如春，窗户前盛开着许多花朵，叶尼桑德扭动着机器的手臂，打开了一瓶伏特加，在玻璃杯中斟满，他把其中一杯递给诺尔校长：“你的指标完成之后，上面就会把你调到南方高校，继续做你的校长，也或者你选择领一笔金钱，去温暖的海滩，喝着精心调制的伏特加，看着穿比基尼的异国妹子在海边热情的跳舞，你可以跟她们扭在一起，和她们聊天，拥抱，安度你的晚年。”

校长正在办公桌前批改公文，听到，抬起头看了叶尼桑德一眼：“这样好吗？把所有学生培养成机器？”

叶尼桑德无声的笑了，机器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不，不，都是他们自愿的，你只不过给了他们一点蝇头小利，人类精神都是脆弱的，为了一点利益，他们会相互争吵，仇视，然后相互谋杀。”叶尼桑德闻了闻酒，放下了酒杯：“不过很快就不一样了，被智能基因加强之后，新的人类将会诞生，人类的一切劣根性将被根除！”

“这被我们称为人工智能计划，目的是要改造全人类，只不过前面需要一些试验品，你要知道，”叶尼桑德转过身来，一直以来优雅温和的眼睛里散发火一样的光芒，“你要知道，这项技术，我们已经投入了百亿美元的资金，现在只差最后几步，需要一些人类试验品，小白鼠对我们研究人员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我们机构早就可以完成最后一步，把智能基因嵌入人类基因中，从而使他们成为全新的人类。大城市看管得太严了，我们的力量不好渗入，只能从边缘的，管理差的城市出发，就像农村包围城市，你懂吗？”

校长抽了抽鼻子，他好像已经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时代，“确定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叶尼桑德淡淡地说：“通往真理的道路上，免不了荆棘，而经过我们人工智能的作品，将会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他们聪明，睿智，他们将会在社会中占领极高的位置，他们将会一言九鼎，换而言之，你也是给他们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走出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你是他们再生父母，你是他们改变命运的主人。”

突然，叶尼桑德倒在地上，抽搐了几番，良久，才站立起来，校长赶紧下座位去扶，：“这是这么回事？”

叶尼桑德檫了檫机械手臂上的漏油，连忙取下了一块电池，道：“我是技术还未成熟的产品，我装入智能芯片的当年，就去世了，意识和芯片没有经历长时间的融合，有时候会失控，不由使唤。”

校长问：“学生们也会这样吗？”

“不会，总之比第一代产品会更好，强大且可控，他们有几十年和芯片相处的时间，而我只有一年，所以才会出现疏漏，好了，不说了，”叶尼桑德再次举起了酒杯：“为我们的伟大事业干杯，为智能的未来干杯，我们都将成为这个时代的主人，就像他们聊天群说的那样，拥抱al，拥抱未来！”

校长也举起了酒杯，“您真是人类历史上最恶的恶棍。”

叶尼桑德扭动着机器的嘴唇，滋滋滋的笑了，“在智能的世界观中没有善恶，只有强弱，只有目标，没有对错，我们都将成为为了目标而不顾一切的人，”叶尼桑德凝视着校长的眼睛，“当我们拥有更多的成品，我们就能改写人类历史，把这个世界牢牢地捏在手中！”

“好了，看一眼你最后生存的地方吧，你将去南方和比基尼的妹子热舞了，”叶尼桑德眺望着这座冰冷的城市，悄声念道：“人类，总有为了伟大的事业而献身的精神。”

“纳尼，你接入人工智能芯片了吗？”

“接入了，你呢？”

“我也接入了。”

从第二天开始，学校就陆续有人开始接入了芯片，一看操场上是追逐嬉笑的孩子，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棉手套，他们眼瞳明亮，跑得飞快，在追着一些皮球跑来跑去，医护人员也追着他们跑来跑去，喊他们的名字，为他们量体温测血压，然后给接入人工智能芯片。

“伊凡，你还不打算接入人工智能芯片吗？”谢尔比在操场的一角，喊住了伊凡。

“我还是不想接入人工智能芯片。”

“可是那样，你就脱离不了这个荒凉的城市了哟，你没看他们接入了的，只要灵活应用，纷纷考上了700分，这一个星期，班里的优秀作文，大半都是智能写的，都还被推荐给同学们看呢，获得了鼓励和表扬，再有半个月，他们就可以结束这里的学业，去温暖的南方上学，恋爱，结婚，从此跟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拜拜了。”好了，先不说，我要去测体温了。

伊凡呆立着操场上，他不知道何去何从，是接入人工智能芯片，然后通过考试，去南方上学，找爸爸妈妈吗？他很烦恼，这半个月来，他每天都在思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肯接入芯片？难道是独属于自己的高尚的品格吗？可是人人都是一样的啊？

突然，他看见一个小女孩倒在雪地里的操场上，他上前几步，拍了拍她身上的雪，然后扶了起来，伊凡早就注意了这个小女孩，小女孩很不合群，没有追逐嬉戏，也没有围着护士们打转，他抱着一个布袋小熊，在角落里寻寻觅觅，说不上漂亮，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她有一头傲人的金色长发，肌肤如雪，眸子极深极静。

“你在寻找什么啊？为什么不去种植人工智能呢？”伊凡扶起了小女孩。

“我的心丢了，大哥哥能帮我找找吗。”小女孩轻声道，显得可爱乖巧。

“心丢了？”伊凡诧异。

小女孩道，“我昨晚梦见有人了给我装上了新的心胀，然后我自己的心脏，就慢慢不会跳动了，我梦见自己的心胀慢慢的萎靡，退缩，然后我的四肢跟着逐渐的狭小，衰弱，越来越无力，我在梦里面拼命地寻找我的心脏，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慌了，于是我在学校也到处找。大哥哥，你能帮帮我吗？”

伊凡回个神，叹了口气：“那只是梦境哟，你的心脏还在哟！”

小女孩拉着伊凡的手甩了甩道：“可是，我看他们有自己的心，为什么要装别人的芯啊！”

伊凡瞬间惊悚了，他站在原地呆如木鸡，是啊，人有自己的脑子，为什么要换别人的脑子呢？人有自己的心，为什么要换别人的芯呢？如果有自己的脑子而不用，那么是否自己的大脑会慢慢停止开发，你对外物依靠得越多，自我就慢慢越来越退缩，慢慢成为人工智能的奴隶，似乎在这一刻，伊凡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于是他向小女孩回道：“那我们就一起守护自己的内心吧，”眼神坚毅，仿佛古老的火山，萤火虫围着歌唱，花儿四面开放。

几个护士喊了几声，已经注入芯片的学生突然停了下来，整理队行，双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排成长队，木偶一样站在雪地里，然后护士清点，在名单上打钩，他们眼神突然失去色彩，仿佛没有了电的机器。

高考前两天，老师再一次问了伊凡：“你是个好苗子，各项成绩在班里最是优秀的，如果你接入了人工智能芯片，你准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方上流的大学，从而幸福美满地过一生，而如果你拒绝了，你将永远无法考上大学，即便去南方，要不端端盘水，要不像乞丐一样流浪，要不在这座城市枯守到老死，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伊凡站了起来，认真的回答道，“是的，考虑好了，我看见已经有很多人把自己的意识接入了人工智能，甚至从此获得了永生，看似好事，但这跟灵魂上封神榜有什么区别，灵魂没有了肉身，从此也就停止了进化，自我的意识，失去七情六欲的锻打，再也不能进步，再也不能说谈恋爱，再也不能表达喜欢，再也不能说对不起，永远把自己冰封在一个冰冷的机器壳子里面，老师倒觉得很厉害的吗？”

老师吐出四个字：“食古不化”走出了教室，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他们过一周就要去温暖的南方，去温暖的大学，只有伊凡死守在这里，不知道死守着什么。

下课了，伊凡一声不吭，等同学们都走了，他才开始收起书包，他记得在壁炉旁烤火问过爷爷，爷爷说：“这是魔鬼的毒药啊，人类就是这样，愚蠢又堕落，只需要一点诱惑他们就能失去自己，放松警惕，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伊凡，你要记住，失去自己就更没有权利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你是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你也没有办法活下去，”

人类真是容易被诱惑的种族啊！对一个人的脑袋装上智能芯片接口，其危险程度不亚于坐在油井喷口上抽雪茄，可同学们低低地哼着歌，完全不以为意，都在幻想着南方的美好生活。

他忽然扭过头，警觉地看向冰海尽头，起风了，黑色的狂风从北面俯冲过来，海面上的雪尘都卷了起来，像是一场白色的沙尘暴，尘头足有几十米高，钟声在寂寥的高校上，四处散去，这是暴风雪沙尘爆来临的预兆。

整座城市都在沙尘暴的声响下颤抖，然所有孩子都站在加了三层厚的玻璃前拍掌，应和着节奏，神色呆滞，远方的垃圾桶被吹翻，一些薄的墙壁在开裂，远处的教堂顶上，石雕的十字架从底部折断，带着耶稣的圣像坠向冰地，在冰冷的地上上砸得粉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溃……为了恭迎人工智能时代的驾临，他们都将是其中幸福的一员，拥有美好的人生。

不到一周时间，座位上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只剩伊凡一个人，大家都纷纷考上大学去南方了，虽然文章写得一股智能风，千篇一律，只有他还枯守在这冰冷的教室里，再也没有女孩们在走廊上追逐嬉戏，再也没有男孩们在楼门外高喊着她们的名字，再也没有节日活动的时候女孩们穿着连衣裙挡着胸口在班门口前跑过，教室门一如既往地关着，听不见任何声音，这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留守的人越来越少，教师撤离得越来越多，因为伊凡还读过几本书的缘故，他被邀请，成为了一名教师，每天教些孤儿，识识字，读些古书，闲暇时候慢慢修炼自我，每天伊凡在灰暗的人生中，读着一些被抛弃的古文，坚持写作，绘画，在自我的精神世界中不断的成长，后来作品，似乎也被外面的人得知了。

然这座城市，终究还是一日比一日的荒凉下去了，山川草木薄情寡灵，装入智能的智能家们感觉个个完成了自我的风采，获得了自我的满足，虽然总是千篇一律，被弱小的卑微的满足感给征服了，都能毫不费力的写文章，出成绩了，真是个干戈四起群星灿烂不胜玄妙之至的时代。

出走的人越来越多，可是突然有一天，伊凡的视野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有很多人，回到这座城市，以往三三两两人群的街道，此刻竟有几十人，伊凡走到街上去，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好像是谢尔比，他跑上去，想确定一下，没想到，真的是谢尔比。

只是没想到此刻的谢尔比全身竟萎靡得不成样子，肢体瘦弱，全身萎黄，竟像八十岁的老头子一般，可是还是有一些熟悉的影子。

“嘿，老兄，你是谢尔比吗？”伊凡上前打了声招呼。

谢尔比慢慢扭头看了看伊凡，努动他的嘴唇…他分明想说话，然而从他的喉咙里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只发出咝咝的声音，终于良久，嗓子眼用一下劲，这才沙哑地说出口：“嘿，老兄，我活该……活该不听你的话，我们被大城市抛弃了啊！大家都快要……快要死了，就纷纷被送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伊凡诧异。

谢尔比有些快支撑不住，到了一旁坐下，休息良久，才缓缓道：“自从我们用上人工智能芯片之后，需要什么知识，只需要脑袋想着问题，芯片就会自己跳出很多答案，我们利用它写作，绘画，构思，前面两年都很顺畅，可是突然有一天，我们的大脑开始越来越萎靡，越来越退缩，四肢也变得越来越小，反应越来越不灵活，坚持着把学上完，准备找工作，发现大家用智能的，全部千篇一律，这个时候，又要求手工，我们没法在大城市活下去，房价又贵，所有人看待我们都像看待狗一样，根本不拿正眼瞧瞧，不过他们也是狗，他们也用智能芯片，萎靡得不成样子了，瞧不起谁呢？不过有房而已，我们活不下去，没有居住的地方，不得已才慢慢坐车回来，回到这个冰冷的城市，发现外面的冰冷，比这座城市更冰冷。”谢尔比瞧着周围健康的人群，搔了搔自己的身子，后悔当初不应该意识接入芯片。

“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挣到呢？”他想。

突然有人在街上狂笑，撕开厚厚的棉衣，露出瘦弱的，像排骨一样的胸膛，狂笑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狗一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倘若我们不是真的罪恶，为什么有人把我当成恶魔一样的看待？”

伊凡诧异，连忙问到：“他们这是这么了？”

谢尔比怜悯地看了看，就把一个手指按住额头，闭上左眼，用唱歌般的声调说：主啊，饶恕我们吧！”

然后转头看了看伊凡：“这便是歇斯底里证，我们脑海里面的芯片，吸取了我们足够多的意识，然后慢慢在和我们挣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他变得痴呆了吗？”伊凡问

“不，不是痴呆，而是人格分裂，想想看，同一个人的脑颅里，两个半脑分别工作，彼此不对话，他们会觉得身体里有两个自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所以有时候我们就会发疯，我们其实是失败的试验品！”

“失败的试验品？”

谢尔比颤抖的道：“其实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到底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应该是某种失败的实验品，我们去南方上学的孩子，最后发病的，太多都是边缘城市来的，然后媒体曝光，有一个机构，叫光明会，他们收集全世界所有人类的基因，以此想要创造出最完美的人类，他们想要赋予人类超长的能力，甚至他们想要成仙，长生不死，是在拥有自己肉体的情况下，长生不死，而我们这些边缘性孩子，其实都是实验品。”

缓了缓，他继续道：“这是人类的潘多拉魔盒，虽然后来被明面叫停，可是谁能敌得过长生的梦啊，总有人在边缘城市悄悄的实验，可是这次科技革命，变异远比他想的可怕，嘿，我们固然成了这个样子，可是他们也未必就得到什么好结果，”谢尔比咧了嘴，狂笑道。

“镇静剂！给他大量镇静剂！”街上有人大喊。

突然出现一个人，穿着高筒军靴的脚踩住狂叫人的手腕，他手握高压空气针，以用凿子的手法把它凿进了狂叫者号的大臂里。高压空气自动把镇静剂推送进去，药效瞬间发作，狂叫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半分钟后他像具尸体那样静了下来，眼神木然地看着屋顶。

“这便是给我们配备的，护佑我们不至于发狂而死的护士。这样我们才能在街上看看，要不然可能就是被关进黑暗的屋子里，等待死神的召唤”谢尔比看着街上，眼神平静的说道，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生活。

谢尔比伸个懒腰，揉了揉脑袋，平躺下去，一条腿碰到了地面。

“狗一般的生活……”他嘟哝一句，把两只手垫在脑袋底下，闭上眼睛，“我甚至不希望继续过这样的生活。我只想上帝早点把我解脱。”

不久就万籁俱寂，只能听见谢尔比的喘息声，他每呼一口气都要发出低沉而拖长的声响，偶尔，他的喉咙里，像车轮似的发出吱吜一声，他的腿就抽动，碰得长椅沙沙地响。

而伊凡因为坚持自我学习，自我写作绘画的缘故，后来倒慢慢成为了一个大师，书卖得不错，很多南方的大学竟然邀请他去讲座，谁能说得清呢？

突然冰海尽头又要起风了，墨色的卷云层从北面俯冲过来，海面上的雪尘都被卷了起来，像是一场白色的沙尘暴，原来，只有在沙尘暴中还屹立不倒的，才能拥有自我，经受不住考验的人生，都要被暴风雨慢慢吞没。

伊凡记得圣经启示录有这样一段话，此刻轻轻念诵：“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这场人工智能运动，不知道多少人要失去自我。

在刺骨的寒风中，望着天空将起的暴风雪，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急景凋年，末世隐隐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