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和他的女人

        老张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工人，我认识他时他还没到我们单位打工。老张70岁左右，有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子，宽肩膀，加上老年人的发福，在我们这儿就算是长得高大魁梧的了，再加上染了黑发的小平头，就更加的精神了。

        我居住的地方位于城中的老城区，在没有棚改以前，到处都是屋檐低矮的木板房，经过多年的演变也就是个木板砖混的结构。板房中间是黑色青石板铺的道路，在青石板的路边，有人铺了床单摆了旧物件卖，久而久之就成了古玩市场。古玩市场周边老旧的房子租金比较便宜，几十块钱就能住一个月，老张在这一住就是二十几年。我常常经过古玩市场去菜场买菜，老张喜欢在古玩市场玩，我就和老张混了个脸熟。

        老张是居住在城市远郊的一个农民，在中年的时候，发现在家里种地划不来，就把家里的田地丢给了老伴去种。开始老张在外面还是挣了钱的，没几年回家建了一栋三层的楼房，当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家了。不久老张就在外面有了女人，和中国的许多男人一样，外面红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即使在他的原配老婆发现了他的婚外情，拿着砍刀从农村赶来，把老张和他的情妇的大腿都砍伤了，老张也没离婚，毕竟儿子还是自己的，老了还要靠儿子。农忙的时候也还回去帮老婆一把，时间久了，老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也没有来闹过了。

        我真正接触老张还是他到我们医院打工开始的。医院要招一名工人帮着抬病人做检查。由于工资低，年轻力壮的不愿意来，招的多半是农村的剩余劳动力。老张年纪大了，在别处事不好找，但也健康有一把力气，说话声洪气亮的，很容易就被招了进来。

        老张虽然年纪大，却也血气方刚，弄得不好也会与人发脾气的。自从他来了以后，那个传说中的女人也跟了来，来了就找老张要钱，不给就随意地打他的脸，打他的头。老张走，就跟着后面用脚踢他的屁股。老张总是左右瞄瞄，看我们看见了没有。我们只当没有看见。

        老张自从来到我们这后就吸引了一些保洁，食堂里的嫂子阿姨们。有偷着递瓜果的，有来谈话聊天的。经常来的却是一个在老年病科住了很久的，病人老太太。只要老张上班她就来陪，两人坐在一块儿讲话，嘴巴里吐出的都是不干不净的语言。这老太太约么八十来岁，个子矮小还驼背，头顶的头发都快脱光了，只剩下后脑勺的一点点头发盘在脑后。她经常跟老张一块吃饭，我想是她请。老太太住了很久的院，我从没有看见过其它的人陪过她。

        一个秋天的傍晚，天气已经很凉了。我正在值班，突然门帘一挑进来两个人影，走近一看原来是老张和那太太。老太太的背似乎驼得更很了，头也低得更低了。她一手挽着老张的胳膊，一手提着装碗的塑料袋，边走边喘气。老张把她扶进了电梯就走了。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太为什么要裹老张了。人老了谁不想身边有个人，病了就是有钱，不也得有个人帮忙交个费吗？没有保障的养老非常的凄凉，我们的老年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