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一生

我前半生糊涂，当真糊涂，林清想。

彼时林清正坐在火车上。他神情淡淡，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伤，似乎是一种亦悲亦喜的平静。他背靠着座椅，笔直，头微微地望向窗外，恍惚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林清在车厢中与四周的人们格格不入，他既无大包小包的行李，面前也无水果瓜子类的吃食，连话也不同旁人说一句，只不时喃喃自语，恍如世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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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那年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带着年轻的张扬踏入职场，心气还有几分高，辗转换了几份工作，才在家人殷切的期望下稳定了工作。

生活给你出的的难题总是无止境的。

才工作了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工作问题解决了就无可避免的到了感情问题。不过，林清这次倒是爽快，也没等到换几个就利落的和一个相亲认识的平凡姑娘结了婚。那姑娘叫钟璃，很别致的名字。

一切都看起来分外的和谐。

年纪轻轻，工作稳定，婚姻和谐。

林清三十九岁那年，事业还算有成，也算是这十几年不着家拼命工作的回报。如今，积蓄有，存款有，生活已然上升了一个档次。

只是这样许多年没有孩子成了林清的催命符。钟璃受了不少委屈，他没说什么，她也没说什么。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

直到平静的日子被钟璃提出离婚打破。

林清的父母匆匆赶来，对儿媳再不满，若离婚，在这地方是要被人说嘴的。这次林清没有再听从父母。

这婚结的利落，离的潇洒。林清没说什么，只将这些年大半的积蓄都给了钟璃，钟璃也没客气。林清说他知道，该离去的终归会离去。到了如此，一切都没有意义。

及至林清四十五岁那年，随着婚姻的消逝，父母也年迈多病，他倾其所有为父母治疗，在随后的两三年里也相继的离开了。

他自那天后，一直维持着一种亦喜亦悲的平静，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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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半生糊涂，当真糊涂，林清如是想了一路。

然后火车到站。他走出车厢，离开车站，攀山入林，踏进寺门，决意出家。

他后来是时时想起，总觉得是恍惚的入了寺，恍惚的受了戒，恍惚的剃了度，恍惚的就入了空门。

只记得那天老和尚无悲无喜的神态，于是他就清醒的成了和尚。

余后的些许年间，每日杂扫，诵经，杂扫，诵经，杂扫，诵经……

林清五十岁那年，当年收留他，为他剃度的老和尚圆寂，他便着手主持了寺中大小事务。时隔经年，时光当真恍然而过了。

这几日林清总是忆起从前，年少，中年，只觉一切顺遂，竟想不起缘何就入了这空门。

彼时又至新年过后，一派烟火尽的意味。已经年迈的林清一如当年的老和尚，看着面前决意出家的人，无悲无喜。

图片摄于北京雍和宫

文、图/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