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柿子树
前段时间写的，今天又改了改，发一下吧~
在我家附近，有一个去田间必经的十字路口。小时候，这条田间小路不知道走了多少回，有过多少难忘的回忆，如今却已变得陌生。小路被冷冰冰的水泥覆盖着，拓宽了一些，虽然行走行车方便了，却没有了昔日那暖暖惬意的感觉。
十字路口旁，有一棵柿子树。听母亲说，这棵柿子树是我家老一辈人栽种的，所以记忆中，一直和它很亲近。它的根深扎在一片高起的土台旁，当它正值青春之时，它脚下一半是一小块肥沃的田，一半是一小块整洁光滑的打麦场。如今，这棵树已经老了，树干粗裂，枝干越来越稀疏，树下荒草丛生，一片荒凉，再无你来我往的打打闹闹和欢声笑语。树下高起的土台上，整洁光滑的打麦场不见了，替代它的是一片果园，地畔周遭是现代人无暇顾及的疯长的蒿草。
十字路口旁的柿子树
回想当年，这棵树风华正茂，树冠亭亭如盖，树下有过多少说也说不完的欢乐事。多少次，和小伙伴们一起在树下玩，找柿子，埋柿子，吃柿子；和小伙伴们在树根下的土台上，上来下去滑溜溜，玩得不亦乐乎，忘却回家。闷热的夏天，和小伙伴们跟着母亲婶婶们，在树下干净宽阔的打麦场上乘凉。有时候，会拉一张席子，坐在上面或躺在上面，嬉戏玩闹，累了，便斜歪着身子倚着各自的母亲，似听非听地，听婶婶们道家长里短，你恩我怨……
柿子树初春发芽，五六月份开花，不多久，小花苞就成了小柿子。这时的柿子是黄绿色，只有小指盖大，四方四正的，被分开四瓣的大大的柿蒂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平平的小脑袋，“脑袋”正中还有花苞褪去的痕迹，像是扎着一个小朝天辫，很是精巧、可爱。
褪去了花苞的小柿子
等小柿子再长一长，拇指大，褪去了乳黄，完全绿色时，我和小伙伴们便踮着脚，你服我帮，在树杈最低处摘下来一串，把青青的小柿子埋到湿润的土里。不几天，小柿子就熟了，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挖出来，掸去土，掰掉柿子把（方言，即柿蒂），就往嘴里塞！啊，面面的，还有点甜甜的，快乐的味道全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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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不用费心思去摘新鲜的。有风的时候，柿子会被吹得抖落下来，散落在田里，散落在麦场上，我和小伙伴便急急地去捡。有些柿子落到地面，不用去埋，自己就熟了，捡起来就可以吃；有些则是刚刚落下来的，还带着绿叶。这时候，往往会捡到很多，我们手里塞的，兜里装的，都是小柿子。有时会捡很多，只闲兜太少，装不下，便把上衣筒在裤子里，把柿子从领口灌下去，贴着肚子装着。好大一个兜啊，跑跑跳跳的，腰的四周全是蹦跳的小柿子。
记得5岁的时候，有一次正赶上村子里来了一个照相的。很多人都去照相，我和姐姐身上装的小柿子还未来得及卸下，就被母亲急匆匆地叫了去！照片至今还收藏着，是一张80年代的经典画面：一个平头假小子紧挨着她的姐姐，站在一架印着“中国民航”字样的飞机模型前。高出一头的姐姐穿着红格子长袖上衣，深蓝色裤子，一双系带布鞋，“假小子“穿着白色短袖，橘红色短裤，一双橘色包头凉鞋。两个人兜里装着的，手心里攥着的，贴着“假小子“肚子的，全是青青的小柿子。当时，我的表情和羞涩的笑着的姐姐相比，显得又傻又僵又懵懂，似乎还没有从柿子树下的玩闹中回过神来……
九月份，红彤彤的柿子挂满了树梢，这时，甚至更晚一些，就该是卸柿子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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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再往左一些，不行，往右，就在你背后……”柿子树开花结果一年一次，几乎每一年，我都和姐姐跟着父亲拉着架子车，挑着担，提着大大小小的笼，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地来卸柿子。有时候，母亲也来，我和姐姐在树下往笼里捡，父亲在树上往笼里摘，母亲在树下吆喝，仰着头，“指挥”着父亲：
一阵过后，父亲就用一根粗绳把摘了满满一笼柿子从高高的树上吊下来了。
“小心，看着，笼放下来了！”
接着，母亲就把放下来的柿子倒在另一个笼里，把空空的笼再让父亲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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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一会儿，一笼笼红红的柿子就摆满了树下。好容易卸完了，父亲要用架子车往回拉，再把剩余不多的，用担子挑回去。
拉回家后，母亲会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让父亲把柿子安放好。然后挑挑捡捡地归类，哪些是酿醋的，哪些是做柿饼的，哪些是留下来要放到高高的柿子架上去储存着，来年再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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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到来年的柿子，我们叫它“忍柿”。过了一个冬天，储存的柿子差不多都吃完了，往往剩余不多，能放到过年就显得异常珍贵。过年时才会吃，或者到了正月，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才会用“忍柿”招待。
渭北高原的冬天总是很冷，这时，储存在高架上的柿子早已冰冻成块，母亲让我们把柿子捡拾下来，她用水温热了，捞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盆里，让一家人吃。这时候的“忍柿”是一定要吃的，因为母亲总是说，吃了“忍柿”，人就会懂得忍让，宽容，放下坏脾气，与人为善。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回忆起来，这一切就像是刚刚发生，清晰如昨，又像是太过久远，模糊得无从记起……当夕阳再次斜照在这昔日熟悉的十字路口，我看到了苍老的柿子树映出的长长的影子，它将我带回到了有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和小伙伴们的童年时光。
循着这熟悉的气息，我在树下久久地徘徊着，思量着，留恋不已，恍如和小伙伴们在树下玩闹的情景就在眼前，恍如自己和父亲、母亲、姐姐还树下卸着柿子，欢声笑语久久未散……
此时此刻，我还能做什么呢？唯有将这思恋化作两行热泪洒在这树下丛生的荒草里，以追忆、致敬那个美好年代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当岁月之河漫过这夕阳斜照的温柔晚景，漫过这棵柿子树的长长的影子，待来日，当我带着苍老而疲惫的驱壳回到这里，童年的快乐时光还会再次重现，在心田里如此疯长吗？
十字路口旁的柿子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