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城乱——章八
那刀疤脸问道:“这不对啊,近些年来,也没听过西突攻打西岐,倒是和大商打了几场仗,尤其是这次最甚,大商军队差点把西突重镇摩罗山都攻下来了。”
赵大杆子道:“说得不错,西突和西岐之战也是延续了上百年,停战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而和大商之间的纷争正是那时惹下来的。西岐国向来以仁义治国,这场仗打得不休不止,导致国内民众流离失所,家败人亡的不尽其数,姬家不忍,便奏请商王出面调停。商王坐拥四海,以天子之尊统管天下,也不愿看到西荒战乱不止,便召齐西岐国主、西突王同赴缥神峰会盟,商议调停。然而西突王一门心思夺取大诸侯之权,称霸西荒,扬言只要西岐俯首称臣,两国重修于好。西岐国岂能甘愿,表示粮食牲口尽可供奉,大诸侯之位誓死不让。双方僵持了三天三夜,也未谈妥,商王头疼不已。百般无奈之际,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走出来了一个人,稳妥地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那红糟鼻老汉辛汉碑道:“这件事我也有耳闻,你说的莫不是商王的妹妹大公主。”
赵大杆子道:“难得你有些见识,不错,正是此女。当时,大公主随驾缥神峰,见他们商议不决,便从帷幕后走了出来,说是为修两国安好,愿下嫁西突王,如此一来,西突王地位尊崇,可单独进朝面圣,地位不在西岐之下。话一出口,众人都震惊了,从古至今,只有部族首领的女儿可以嫁给天子一脉,却从未听说公主下嫁部族首领。西突虽然实力雄厚,可是西突王毕竟是个部族头子,论身份不及黄帝后裔,怎可迎娶天子之妹。西突王当然知晓其中关键,又见公主长得美貌,满口答应,说是公主愿意下嫁,定当准备丰厚的聘礼,每年翻倍向大商供奉宝物和牲畜,从前攻占的西岐土地也可尽数归还。可是,即便如此,商王以不合祖法为由,不允此事。谁知道长公主铁定心思要嫁给西突王,竟以死相逼。商王见大公主如此决绝,无奈之下只得应允。西突王倒也信守承诺,婚后每年派遣大量使臣出使大商,供奉大量珍宝牛羊马匹,还归还了西岐失地。”
那青面汉子道:“这长公主也是个明事理的奇女子,如此一来,便帮西岐除了一大隐患。”
赵大杆子道:“帮助西岐除去隐患是不假,却也给大商埋下了祸端。”
易边远道:“和亲之事虽有辱国面,但西岐、西突两国真能停战修好,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是,长公主下嫁没几年,不知何故触怒了西突王,惨遭刀剐碎尸,被西突蛇驴子搓成肉泥,丢进了蛇窟。此事传至朝歌,举国震动。”
赵大杆子道:“原来易兄弟也知晓此事。”
易边远道:“你说的事情大体是对的,只是当时不是在缥神峰会盟,而是在西岐与西突之间的孽禾城,叫做孽禾会盟,而且不是长公主要求下嫁厉焕轩,是商王为了妥善处理此事,不得不出此下策。你适才所说,商王的女儿不能嫁到部族也是不对。前朝的确如此,但是大商自建国以来,战乱不休,为了拉拢一些势力庞大的部族,很多商王都把女儿嫁给部族首领,订立盟约,巩固统治,这叫和亲。”
赵大杆子憨厚一笑,道:“原来如此,还是易兄弟见多识广,还是请易兄弟来给我们讲一讲这其中掌故。”
易边远一愣,方才反映过来是自己多嘴了,叹了一口气,道:“商王盛怒之下当即下令破狼军讨伐西突,又令武成王黄滚率龙骧军驻守界牌关,抵御西突游兵乘乱侵犯边境,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赵大杆子道:“唉,听说长公主有倾城倾国之色,也不知这西突王有什么毛病,放着大商国的驸马不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倒是苦了两国的民众。”
有人问道:“这也没来由啊,西突王图个啥,把长公主杀了?得罪了商王,不是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大杆子道:“谁知道呢,有人说长公主嫁到西突,却勾联大商,妄图吞并西突,反正什么说法都有,都是不可信的。”
那青面汉子“哼”了一声,道:“赵马贩子,你说的那些事我们大都知道,我倒要问问你,顼乢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把界牌关封了。”
赵大杆子道:“那我如何知晓,老头子也不过这两天才走到此处。”
那青面汉子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你们可要听龙骧军到了界牌关后发生的事情。”
那刀疤脸道:“原来高兄弟也有一肚子故事,还不快快说来。”
那青面汉子道:“我们这些西荒流民,常往中原行走的,只识得个界牌关,有些能耐的还认识守关将军顼乢,其实不知这里权利最大的是峋峔城里的武城王府,而实力最强的,却是驻扎在峋峔城外四十里处西里河的龙骧军。十几年前,西突还未与我大商交恶,峋峔城由尤、连、毕三大家族掌管,其中尤家有人在朝为官,明里暗里成为三大家族之首,族长尤先公在界牌关以东名望极高。但是,西突战事爆发之后,武城王黄滚奉天子令,率龙骧军驻扎峋峔城,抵御西突东来,这黄滚也有本事,不顾三大家族反对,在城中修建武城王府,又新修了界牌关,直接夺了三大家族的统治权。三大家族哪会干休,借着尤家在朝歌的势力,不断游说商王,试图弹劾武城王府,不料这却换来了商王的怒斥。天子示下,龙骧军驻扎峋峔城乃关乎国运的大事,岂容宵小之辈为了家族私利任意妄为,若有不从命者,黄滚可先斩后奏。天子有令,三大家族不敢放肆,便隐忍下来。
然而,尤家的二儿子尤炽可不是一个能忍的主,说到尤炽,眼下可能没几个人知晓此人,换做二十年前,整个西荒谁人不识尤家老二裂魂尤炽,其性刚烈如火,修炼得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缩地千里,翻江覆海,当时西荒十大高手榜上名列第六。尤炽一心想寻武城王府的晦气,便在武城王府门前摆下擂台,静坐待战,硬要搓一搓黄家的锐气。武城王黄滚久经沙场,何等人物,自不会去搭理他,而然黄家也有一子也相当厉害,执意与此人相斗,那一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两人一身神通斗得难解难分,最后还是黄家技高一筹,引动天雷地火,将尤炽打得筋骨俱断。”
赵大杆子道:“如此一来,尤家岂能干休,还不将峋峔城闹翻了天。”
那青面汉子道:“尤家族长尤先公也是识时务的,怎可能违抗天子之令,招来灭族之祸,况且尤炽也是咎由自取。”
那刀疤脸道:“这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后面又发生了何事?”
那青面汉子吸了一口,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天下将乱,丧门显圣’。”声音徐徐而出,低沉阴郁,提到那“丧门”两字,四下里仿佛寂静了十分,再也发不出声响,偶尔出来草叶之声,都能吓得人心惊肉跳。月色越发阴暗了,山风寒冷得刺人心骨。易边远瞬时面色大变,眼神中流露出惊恐悚怖之意。
“你说的是丧门犬吧?”辛汉碑正大口大口的灌着酒,突然听到这四个字,一下子愣住了,目中交杂着阴狠痛苦之色,说道,“你……你提那畜生做什么!”
赵大杆子笑道:“瞧你那点破胆子,丧门犬?不过一只狗么,把你吓成这样。”
“一只狗?”辛汉碑缓缓解开外衣,裸露出上半身来,只见他的右胸深深的凹进去,结成硕大的伤疤,右臂残缺了一大块肉,缓缓说道,“十五年前,武成王黄滚奉天子之令,兵屯界牌关,以备西突大军乘虚而入。岂知西突骑兵尚未侵犯,界牌关外的熊耳山中却出了一条惊世骇俗的凶物,便是丧门犬,辛某这半残的身子正是拜它所赐。”
那青面汉子凝视着他,缓缓道:“原来尊驾也曾在龙骧军中服过军役,当年龙骧火、林二营围捕丧门犬,御火营打头阵,死伤最为惨烈,尊驾应该是御火营的前辈吧?”
辛汉碑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当年我正在龙骧军御火营,经历了那一战后,便离开了龙骧军。丧门一战,御火营死的死、散的散,不知眼下还有无当年的风采。”
众人起哄道:“你就别扯了,听高大哥继续说。”“高大哥,你讲你的便是,不管他们!”“世上有谈虎色变,怎么又来了个谈犬色变,那丧门犬究竟是什么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