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景与自然美
自然物的美,不仅可以给人以强烈的美感享受,而且可以使人由此获得心灵的陶冶乃至某种人性的启示。
短篇小说在容纳材料方面的局限性,使它不可能大段地描摹风景,但是精彩的绘景,不仅使环境描写具体化,让人觉得身临其境,而且可以增强作品的艺术美。
绘景,随着题材和人物所涉及的自然景物的客观属性和审美主体的主观条件的不同,而多姿多彩,意象纷呈,互不重复。它不是对自然景物的纯客观的描写,去逼真地再现自然景物活动的自然形象和形式,而是景中含情、情与景谐,熔铸着作者思想感情的统一体,成为艺术整体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自然物的美,只有让它在人和人的生活联系中产生,才能得到充分的展示。这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架成自然界的美的是使我们想起人来(或者,预示人格)的东西,自然界的美的事物,只有作为人的一种暗示才有美的意义。”(《生活与美学》)将自然美转化为艺术美这种符合目的性的创造性活动,使自然景物与人的联系被充分地强调和强化。茅盾在《关于艺术的技巧》中指出:“作品中的环境描写,不论是社会环境或自然环境,都不是可有可无的装饰品,而是密切地联系着人物的思想和行动……一段风景描写,不论写的如何动人,如果只是作家站在他自己的角度来欣赏,而不是通过人物的眼睛、从人物当时的思想情绪,写出人物对风景的感受,那就会变成没有意义的点缀。”初学写作者容易犯的毛病,常常是为写景而写景,因此笔下的景也就失去了在艺术世界中存在的价值。
从人物的眼睛、人物当时的思想情绪绘景,还有利于创造绘景的个性。这就是同一自然景物,为什么会在不同作家的笔下,或同一作家在不同作品的特定情境中,呈现中迵异的风韵和姿态的原因。
绘景在小说创作中具有多方面的艺术功能,既可用来创造环境,烘托气氛,也可以用来映衬人物,深化主题,甚至枢纽情节等等。绘景的方式也是多样的,或借景抒情,或寄情于景,或触景生情。如果从再现与表现关系的角度考察,相对来说,则有侧重再现的景和侧重表现的景。前者注重自然景物的自然形象和形式描写的逼真性和客观性,后者则化景物为情思,甚至使自然景物极大地失去其自然属性,显示出浓郁的抒情特点。
不同的艺术形式,比如电影、电视在精确地再现自然景物生动的自然形象和形式方面,具有明显的优越性,则文学则以把不可见的思维、意识、心理状态化为可见的语言形象见长。但同时小说,中长篇中的某些绘景,可以具有相对独立的审美价值,而在短篇中,则只能融化穿插在情节开展和对人物的刻画之中。它要求惜墨如金,而又能表现最大限度的内容;寻找具有多样艺术功能的景,替代只是单一功能的景。侧重再现的景与侧重表现的景,在艺术功能和作用于人的美感方面,各有千秋。绘景,既可侧重再现,也可侧重表现,还可以二者得兼。短篇小说的发展是越来越注重心理描写,而侧重表现的景,在揭示人物心灵的奥秘方面,显得更直接、便当,更富于魅力。
现在读者的审美要求和欣赏趣味,是愈来愈高了。他们希望从艺术作品中认识新的人物、新的世界,探索人的隐秘的心灵世界,因此,大段的、静态的绘景,与人无关的景,在短篇小说中既不经济,更难引起读者的兴趣。在自然与人的联系方面,需要作家不断寻找新的表现角度。对于那些冗长的、非“为人”的绘景,读者自然也有对付的办法,就是在阅读时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