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
饺子按原料分为荤素两种,其中每种又可据其主要原料分诸小类,猪肉大葱、韭菜鸡蛋等。按节气又有三十饺子、十五饺子和冬至饺子等。我常吃的饺子则是按心情分的——带着苦涩味道的离别饺子和越吃越香的团圆饺子。
家住农村,父母的初生均踩住了建国后饥荒的尾巴。襁褓里的父母刚落地就被这条丑黑丑黑的尾巴狠狠地击了一击,从初生到十三四岁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更不要提白面包的饺子。在那个几乎每天吃红薯面的年代,白面对于父母已是奢侈,饺子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吃,打打牙祭。因了物资的匮乏,农村的贫穷,年在那个年代对他们的诱惑力无可堪比。每个守在地头的农人只为一件事而活,就是过年。过年能干啥?过年能吃白面条,过年能吃白面馍,过年关键是能吃饺子。吃,成了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日子虽然早已一天天好起来了,可饥饿对父母的影响却留了下来。父亲吃饭特别急,咕噜咕噜好像几百年没有吃过饭,好像下一秒就没东西吃了。母亲却不管什么都省着,为了让我们多吃一口,自己早早放下碗筷,越吃越瘦了。起初我很厌恶他们这种生活习惯,又不缺吃更不缺喝,何至于如此。说好听点叫节俭,说难听点是穷酸。现在想来,却满是心酸。因为童年饺子的弥足珍贵,所以直至今天母亲依然把饺子抬的很高。中国人吃饭的一个特点是只有在比较重大的日子才会吃的相当丰盛,以用餐的品质来彰显这个日子的重要性。这相当丰盛的一餐往往被称为“吃顿好的”。在母亲眼里,吃顿饺子就意味着吃顿好的。可这顿“好的”却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好吃。
自高中离家住校开始,我的归家休息日成为了母亲心中一个非常重大的日子。这天的首餐必是饺子。通常我未进家门就已知道要吃的饺子是什么馅的。因为兴冲冲的母亲肯定早就将我要回来,我们要吃饺子的消息说给了门口打群聊天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他们见到我就说:“荣,今儿你们吃饺子。给我端碗尝尝鲜呗!”日子久了,次数多了,只要听母亲说要吃饺子,近邻的叔叔阿姨们就认定我要回来了。其实,我离家的时候吃的仍然是饺子。来来去去的,高中三年,我每年至少吃24顿饺子。吃着吃着就不喜欢了。随着高中的结束,大学的开启以及后来参加工作,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鉴于我总抱怨“又吃饺子”,每次回家的首餐改成了肥得流油的全禽会,离家的最后一餐仍维持着吃饺子的传统。吃了饺子,母亲会获得巨大的安慰。我虽不爱,可吃了心里会踏实。仿佛带走了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有了这个东西就有了巨大的安全感。
自去年一月大侄女出生以来,母亲挂念我的方式除了饺子,还多了一个叫“姑姑”的名词。由于长时间不在家,我还不太适应这个角色,不知道具体要做些什么来当好一个姑姑。可不管多长时间回家,小家伙见到我都不会认生,亲我亲得让我受宠若惊。我想这跟母亲一直在她耳边念你姑姑怎么样、怎么样,你姑姑如何、如何有很大关系。你把生命赐予了我,把青春留给了我,除了让我的生命出彩,我还能如何来回报你,如何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