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探乡
人生在世,纵然定有尘缘烦扰;来去匆匆
就像找寻失落的四处窜逸的念珠,弯腰又直腰,不得不喘息
再次直腰安若时,方觉沙漏已近末;
然得失计较从来都在自己,
终究是失去的比较珍贵,还是现有的比较重要
或许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自己内心的本真
自己苦苦追寻把握到的是不是就是自己想要的内心长白。
唯愿无愧于心,随心而为,不怨不悔。
小豫已有好转,身体也罢,心绪也罢。不再哭闹,不再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只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不知是否还在与自己内心做痛苦的心理斗争,可至少表面已经平静下来。末谨端着药进来道:“小豫,吃药了。姐姐知道你难受,但是人还是要学着放下,不管它有多难放下,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不是吗?放心,你还有姐姐,姐姐会照顾小豫的,姐姐是你毋庸置疑的至亲之人,姐姐愿意分担小豫的一切,开心的不开心的。好吗?乖,听姐姐的话,把药吃了。”小豫没有理会末谨的话,径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末谨无奈,用手挤开了小豫的嘴巴,把药灌了进去,小豫也没有反抗。
末谨看着妹妹无精打采的样子,无奈地溢出泪来,一把抱紧妹妹,哭了一会儿,然后出了病房,不一会拿来一把梳子,坐在妹妹的旁边,温柔地帮妹妹梳起头发来,她帮妹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又问护士借了一轮椅,推着妹妹到医院的后花园散心,姐姐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经常唱的童谣,便哼唱起来:“三月里来景色美,桃花开得春风醉......”忽然小豫也哼起来:“朵朵桃花染红了天,天天梦里桃花飞......六月里来景色美,蜜桃香得人人醉......”末谨见妹妹来了兴致自己唱得更加卖力。柔美的音色引来很多关注的目光,歌谣便飘荡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飘进病房里,飘进那些病人熟睡的梦里......
散完心回到病房,末谨便温柔地安抚小豫道:“小豫,听姐姐说,以后就跟着姐姐吧,咱不回你那个家了,好吗?”小豫摇了摇头呢喃着说道:“不,我要回家,再看一眼。我好想家,我还想看看欧阳婆婆,我要告诉她告诉......可......我......”说着又落下泪来,末谨伸手抹掉小豫的泪水:“好,姐姐陪你回去。你好好休息。我去办理一下出院手续以及整理一下行李,哦,对了,你饿不饿?姐姐帮你买点吃的去。”末谨帮小豫打点好了一切,然后便动身陪小豫回家。
再一次回到这个小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连路上一共有几道弯,几条河,甚至河边有几棵杨柳,过河时候要迈过几块石头,以及那片竹林里她放生过几条蛇,村里的那几只老母鸡分别喜欢在那些个旮旯生鸡蛋,她都清晰地记得,可就是太过清晰,那些小豫不想翻阅,不想记得的伤心事可就是硬生生无比清晰地侵袭着她脑海里的记忆,翻江倒海闯入她的心绪,那样铿锵有力,那样揪心裂肺。
小豫先回了自己的家,她一回到自己的家,还是当自己和往常的习惯一样,先是把父亲的被褥拿出来晒太阳,又把父亲的脏衣服拿出来洗了晾好。最后又把干了的衣服叠好,收拾进柜子里。把被褥扛回来,铺好在床上,全然当父亲还活着一样。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悄然地洒下一层墨,小豫便去了欧阳婆婆家,欧阳婆婆似是早就料到小豫会来一样,已经备好了晚餐,摆好了碗筷。桌上俨然放着3付碗筷,小豫一进门欧阳婆婆就道:“来了,坐下吃饭吧。”小豫刚想说话,婆婆就打断道:“莫要言语,该来的还是要来,该回的还是会回,只是时候未成,宿命中该有这回。”小豫他们吃完饭,小豫便迫不及待想告诉婆婆实情,谁知婆婆捋了捋小豫的头发道:“傻丫头,婆婆知道你想说什么,到时你自会知晓,只是现在婆婆还不便告诉你。”然后看了看末谨:“你是小豫的姐姐吧,好好照顾这个傻丫头,以后小豫就先拜托你了。”末谨诧异道:“婆婆,你是怎么知晓的?”婆婆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怎么知晓的,你答应我老婆子就好。”末谨:“婆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婆婆摇摇头:“苦命的孩子,相见的总归会相见,都将齐了。”末谨:婆婆这是何意?”婆婆:“届时你自会知晓。”
末谨满头雾水,但又无奈,婆婆什么也不道明,或许自有她的道理吧。总之终会知道的。小豫自是了解,婆婆不告诉自己实情断然有婆婆的用意,心情没有那么压抑了,便借着月光平静的回家去。
小豫父亲生前最爱的就是棺材,其次是君子兰,父亲在后院养了一大片君子兰。每每面对棺材和兰草之时,父亲粗犷的性子便缓和的像温婉的柔情的贤闺一样。父亲是个老实巴交,有点固执,常常因为一个小小的道理,就跟人家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人,可却也是重情重义之人。父亲这一辈子为了小豫,孑然一身,从未娶妻。在父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父亲有个很是深爱的女人,可小豫也只是听父亲偶然跟自己提起过,至于具体是什么名字,小豫就不得而知了,小豫只知道这个女人在父亲粗犷的内心中有个举足轻重的位置。
小豫一回家,便一头钻进了父亲的卧室,父亲的卧室很清爽,所有事物一目了然,一个古旧的床头柜,一台16寸的黑白电视,以及一台古色古香的收音机,父亲较爱听国家时事以及越剧(这个剧或许很少有人知晓)发源于浙江嵊州,发祥于上海,繁荣于全国,流传于世界,在发展中汲取了昆曲、话剧、绍剧等特色剧种之大成,经历了由男子越剧到女子越剧为主的历史性演变,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还有一个脱了朱红的衣柜,再别无他物了。
所以当父亲的床头柜上赫然多了一封信的时候,小豫一瞥就瞥见了。她急忙走上前去,拆开信封一看,内容大体如下:
小豫,当你见到这封信之时,你一定以为阿爹已经不在了,放心,阿爹使命未满,还死不了。阿爹还活着,只是小豫从此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阿爹这边你无须担心。小豫不要给阿爹回信。因为阿爹收不到回信。不要多想,无须再问。你好阿爹就好。落笔阿爹,落款日期竟然是今天?!
末谨纳闷道:“小豫这你看懂了?!我怎么一句也没看懂?”小豫道:“阿爹小时候啊家里穷,可阿爹又偏偏是个出了名的草包,不喜欢读书。更不是读书的料,那时候,阿爹上半天课,后半日就要回家做农活,不然供不起他以及他姊妹们读书,阿爹是他们姊妹里较大的一个,自然首当其冲要多干些活了。阿爹那时候一个学期的学费才1块5毛钱,听阿爹说那时候学校里的同学要是顿顿有玉米面,窝窝头吃,那啊可就是土豪级别的了。阿爹说他吃个萝卜头都觉得特别满足。阿爹识字少,读到小学三年级就再也没读过书,连写自己的名字都要对着自己的印章,反着写。因此有次去县城里的民政局办事,被民政局的人员笑得半死。跟阿爹一批的学生,那时候特别迷恋武术的风潮,一个个都研究什么鹰勾爪,蛇拳啊什么的,哪有心思上学。当然阿爹也不例外。那时候啊,他可威风了,就属他武功底子好,跟其他同学的三脚猫功夫比起来那叫一个神气。”
然后小豫又把信的内容跟末谨说了一遍。末谨拿着信纸,道:“怪不得,我说呢,画的什么鸭子,狗子,猪啊牛啊的,叉叉勾勾的,狗屁不通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符号字啊敢情就表达了这么个意思啊?”说着噗呲笑个不停:“哎,哎,这个这个哈......小豫敢情你跟你阿爹要是去当个间谍和情报员,这搭档管他什么高级破译家都啊敌不过你俩的天才搭档啊!”
两姐妹聊了很久,最后都各自洗洗睡了。第二天一早,末谨就又打点好了自己的行李和小豫的行李。小豫刚起床,看到院子里的姐姐已经在做晨运了,好奇地问:“姐姐,怎么起这么早?”末谨转头回:“小豫,你醒了,赶紧洗把脸,把桌上的面条吃了。我们好上路。”小豫更是不解:“为何,这么着急走?我这......”未等小豫说完,末谨就插话道:“父亲那边急着要求我回去,有重要事情。所以我就把你行李也收拾好了,你跟我一起,我说过以后你就跟着姐姐我,我们姐妹一起过以后的每一天。好了,我的好妹妹,嗯,快点把脸洗了,把头发梳了,把早饭吃了,我们赶紧上路了。”
小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养她,育她的家乡,有着太多她的童年,有着太多她的回忆,可纵然还有很多情结没有放下,还有很多乡亲没有告别。她还是选择了离开,也不知自己这一走,要到何时才再次回来或许再也不回来了。小豫坐上了末谨父亲派来接末谨的小轿车,她唯一能带走的也就只有哈奴。她抱紧了哈奴,满意地倾听着哈奴的喘气声,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