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哲学》第十次共读实录
牟宗三《历史哲学》第十次共读实录(20181125,2018老兵整理,刘俊平校对)
第三部 楚汉相争:综论天才时代
第一章 天才时代之来临
第一节 天才人物
在这个部分,不知大家能不能感受到刘邦极为独特的一种生命形态?从传统意义上讲,楚汉争霸的时候,一般都会感觉项羽是大英雄,对刘邦总是要看低一点。但是牟先生在写天才人物时,把刘邦的成长历程视为一个天才人物“尽气尽才”的完美体现,我觉得这个视角还是比较独特的。
如果用书里面这一部分讲的各个历史节点上的一些独特的故事,把刘邦的一生串联起来的话,大家可以感受到,在起点处,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书中讲,刘邦在起点处就像蒙昧中的一片灵光。确切来讲,就是无文化基廓,但特显生命之充沛、元气之无碍。这是什么意思?从生物性的角度讲,其实就是这个人天生的能量满满!从客观的角度讲,肯定是没有那么多的陈规陈矩。无文化基廓,也就是没有被文化过渡捏塑。这点对英雄人物来讲,可能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他有那么多的陈规陈矩,就容易循规蹈矩,那这个人于乱世之中就很难不泯然众人了!
随后牟先生用了一系列的例子,特别是和张良之间的互动来说明刘邦的特异之处。这个互动的过程,叫“智之明,心之灵”,沉潜从容,见机而作。
说起来好像挺容易的,但是这个事儿做起来其实非常不容易。夫子在《论语》里面讲,勿意,勿必,勿固,勿我,但事实上我们知道,通常人都是自我中心的,改变起来是很难的,也就是牟先生讲的不能客观化其生命。说一个人总是自我中心的,这个话并不带贬义,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对人对事对世界的一个“稳固的”看法和观点,所以,我们总是自我中心的。我是一个主体,然后由我出发来观人、观事、观世界,这个很正常,也就是说,通常情况下,我们总是“意必固我”的。
这里会有一个大问题,如果刘邦也总是“意必固我”的——就是不能站在别人的角度反思自我,当张良提出不同的看法,或者谁谁谁提出不同的意见,如果他仍然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话,他就不会改变。但是,刘邦这个独特的生命是怎样的呢?当张良提出一个建议,一个谋略时,他迅速能站在张良的角度来理解这个事,把张良的观点跟自己原有的生命形成对峙,这个时候,他的生命就不是过去的纯粹的自我中心的,而是把“原来的自己”放在了一个客观化的角度去审视和反思。这个一般人太难做到了,很多的时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更难做到了!
典型的反面教材就是项羽。项羽为什么听不进别人的一些建议?原因无非有两个。一个是他身边人的建议本身智慧谋略等各方面不如他,所以很多的建议其实就是没用的、无效的。另外一个就是,有真正好的建议,但这个人太自我,听不进去。牟先生说刘邦能客观化其生命,项羽则正好是反着的,他有的只是主观气质,而不能客观化其生命。这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或者我们所知道的很多的事情当中,都是很常见的。
包括最后,刘邦要选赵王如意还是吕后的儿子刘盈做太子的事。本来已经立了刘盈做太子,而他喜欢戚夫人,就想立戚夫人的儿子赵王,但是有人给刘盈想了一些策略,请来商山四皓,他立马就改变了。用今天心理学的话来讲,就是说他善于反省,善于反思。遇到一个新的观点之后,他马上用那个新的观点跟过去的旧我形成对峙,他的生命是打开的。从精神发展的角度讲,他原有的认知结构,原有的观念世界,这是“正”,一旦听到不同的意见,就迅速遭遇到“反”,而且他能马上能碰撞,能够理解和吸纳,最后形成一个新的观念结构,这就是“合”。这个太厉害,他不同于项羽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最后,牟先生又把刘邦的生命和孔子的生命做了一个对比。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这个层面叫勇与智。儒家讲仁智勇,就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这个不惑,其实是有勇有智,叫勇智结合。五十要知天命,但是夫子这个知天命,是形而上的,是形上与形下的贯通。这个天命确切地讲,是对天道天德的领会。而这个领会呢,也没有往外推成为上帝,而是将他对天道天德的领会,下润其心,同时又能够用自己的实践,自己的生命形态,活出来去证他所领会的天道天德。这是夫子的生命,夫子的生命叫尽性之圣人,叫尽心尽性,这是圣人之气象。
刘邦有没有知天命呢?刘邦到了临死的时候,也是知天命的,也能够对天命有所领会。但是刘邦知的天命,跟夫子相比,不是形而上的,不是对天道天德的领会,只是对自身生命之有限性的领会。他不是说我是英雄,我是一代雄主,然后我就好像能长生不老,我就能够掌控天下,掌控宇宙,然后怎么怎么样,他没有这样虚妄。他对自身之生命,一个大生命,英雄的生命,领会到了其中的有限性。所以他说他死了之后,曹参可以为相。再之后呢,就是王陵,但是陵还年少,陈平可以辅佐。陈平智有余,但是这个人可能不够厚重,陈平不能直接来辅佐,所以让王陵为相,陈平再辅佐王陵。再往后,是周勃,谋略这方面欠缺一点,但是他可靠,忠心耿耿。而且经过几代之后,他是元老,是可以作为栋梁依靠的人。这就是刘邦对自身生命的有限性有所领会,同时在帝业延续性方面,他知人善用。这都是在讲他的智慧。我们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刘邦也知天命,但是刘邦知的天命不是形而上的,基本上还停留在形而下的层面。所以,牟先生讲刘邦只能说是尽气尽才之天才,而不是尽性尽心之圣人,他是英雄气象,而不是圣人气象。
江卫发在群里的英雄的旅程的结构图,大家可以参照一下。坎贝尔的《英雄的旅程》,对我们团队来讲,其实是很重要的,也可以理解为是根本书籍。江卫整理了一下,英雄的旅程里,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一个日常世界,然后遭遇危机,聆听召唤,上路,事实上就是经历一个非常世界,最后胜利归来,这个回归就是回到日常世界中来。这其实是一个隐喻,也就是回到他的内心、精神世界之中,他前面的上路是一个向外的过程。
这里,我们就会有丑小鸭的模型,也会有孙悟空的模型,现在我们又能看到一个新的模型,刘邦的生命历程。这些生命的历程是完全一样的吗?有一样的部分,是毫无疑问的。
一样的部分里,第一点是天赋。所有能称其为英雄的人物,无一例外都有好的天赋。我们做教育的,不要过度夸大了教育本身,不能这么想这个问题。像丑小鸭,那不是一个鸭蛋,说白了,它就是一个天鹅蛋,这就是天赋,这个太重要。孙悟空也不是个普通的石头,那是仙胞,不是顽石,是在宇宙进化历程中,汲取天地之精华的一个仙胞。
今天说的刘邦,肯定也不是普通人物。史书中没有说他小的时候,只是说他不值一提。但他在年青的时候,他的生命气象已经与他的同伴,与同一个环境中的其他人,不一样了。他到咸阳去送人服劳役,看到秦始皇的时候,说“大丈夫当如此也”!他当时就相当于我们今天,比如马云底下的淘宝、天猫,有无数的快递小哥在支撑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那么有没有一个快递小哥偶然间碰到马云的时候,心中就萌发出“大丈夫当如此也”呢?一定会有,但是99.9%的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不会有这样的英雄气概。所以说白了,刘邦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鸭蛋,也是个天鹅蛋,就是天赋好。
但仅有天赋好有用吗?没用。所以,第二点相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必须上路,都必须去经历危机,都必须经历不走寻常路。刘邦在做亭长的时候,他要找几十个苦工去戍边或修长城,然后这些人一边走,一边逃,逃到最后,要是一般的小官小吏,他看自个儿管的人一个一个地逃,你看他是啥表现?但刘邦说,干脆你们都走吧,我也不当这个亭长,我也不回家了,我就要另外开辟出一个新的领域,落草为寇了。不走寻常路,在每一个特别的关键节点上,他的思维方式跟一般人都不太一样。
在这个过程当中,坎贝尔的书里面讲,会有先知的出现,会有反对者的出现,会有帮助者的出现,对不对?也就是说,在这样的一个过程当中,英雄的特别的生命,有天赋的生命,跟外部环境形成了撕裂感,以及在撕裂之中能够良性的互动,总是处于黑格尔的正反合的精神发育成长之中,这才是关键。没有危机,就不能够形成正反的结构,就不能够客观化其生命。我们有人一辈子走在路上,那又能怎么样?每天都在路上,无法是在重复。有的老师干一辈子,天天比谁都忙,那又能怎么样呢?
在座的可以想,我今年跟去年不一样,我明年跟今年也不一样,那是为什么?你得有危机,遭遇危机的时候你能客观化你的生命,也就是说,形成一个正与反的结构。光形成正与反的结构,仍然不够。这个结构只是一个前提,你必须要能够修正自己的观念,你的生命是敞开的,是开放的,你要达到合的状态。你的观点结构,你的精神世界,必须处于更新之中,生长、发育、变化之中。你今年理解教育,理解学科,理解学生,和去年完全一个样,那就说明我们的生命停滞了。
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那些先知也好,那些帮助者也好,那些反对者也好,其实都会成为你精神发展、观念发展、生命发展的给养,包括反对者。就像我们经常讲,教一个班的孩子,那些暂时落后的,暂时有点问题的,或者就是暂时各种奇奇怪怪的,你只有理解了我们刚才所说的这样的一个结构,你才能理解,他对我们做教育而言,是上帝赠送给我们的特别的礼物。
所以我刚才讲的两点相似,第一点是天赋好,第二点是必须上路,遭遇危机,客观化其生命,也就是说,精神世界要形成一个正反合的结构。这两点,我们来看一下刚才所说的所有我们能够称其为英雄的,是不是基本都一致?丑小鸭是不是这个样子?孙悟空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刘邦当然也是这样,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有没有不同呢?也会有不同,不同的原因是文化背景不同。
比如说孙悟空,他上路,他发展,他怎么样怎么样,他有一个佛教的背景,那么他的精神发展,就是他要把我们每个人自身所带的欲望——贪嗔痴去掉,要把猪八戒的好吃、好色去掉。
我们有时把《绿野仙踪》说成是西方的《西游记》,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文化背景不同,所以事实上他们是有差异的。《绿野仙踪》里面,不是要去掉贪嗔痴,而是要找到仁智勇。铁皮人是缺心,要找到那颗活泼泼的心,狮子是要找到勇气,稻草人是要找到头脑,找到智慧。它是要找到仁智勇,最后发现,这些仁智勇本来也都在我们的生命之中,不在别的地方。但如果你不上路,你不去经历那些危机,你可能认识不到,而始终处于遮蔽之中,沉沦之中。所以你要上路,上路的过程就是你把仁智勇找回来的过程。最后你发现这些东西不在外面,而是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所以最后有个回归,回到故乡,不是回到过去那个物质的世界,物质的故乡之中,而是回到心灵世界。所以,这两个还是有差异的。佛教是消极面,它是“去”,去掉贪嗔痴,但是《绿野仙踪》是去寻找,积极面。
坎贝尔讲的英雄的旅程,如果你读了他的书,知道他的背景,他是偏精神分析学派,特别是荣格,他们这一个脉络是通着的,就会知道,他是从原型,从精神分析这个角度来谈,看上去有相似之处,但是在细微处是有分别的。
我们讲古希腊的英雄,特别是悲剧英雄,比如俄狄浦斯,讲沙翁的哈姆雷特等等,这些人当然也是英雄,但这些人,特别是古希腊的悲剧英雄,它的解释模型,跟我们刚才提到的这一模型,又有非常微妙的差异。
悲剧英雄,特别是古希腊的悲剧英雄,比如说俄狄浦斯,他之所以成为英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宿命和自由意志。作为一个独特的生命,他一定有他自己的自由意志,我想干什么,我的梦想是什么,我要干什么,这都是一个生命的自由意志。但是他又有宿命,他的家族,他的谱系可以一直追到神祇,他有他逃不脱的宿命。所以在宿命和主体自由之间,就会形成一种剧烈的冲突。这些伟大的戏剧作家们,把这个张力用戏剧的手段揭示出来,他的魅力,他的力量感就在于此。
我们正是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说俄狄浦斯是英雄。比如我们演戏剧,演《俄狄浦斯王》,如果这个冲突揭示不出来,我们就好像只是在不疼不痒地说一点历史故事,它的冲击力肯定太小了。所以演古希腊悲剧的时候,你自身对古希腊悲剧的领会太重要。你就会知道,故事只是一个外壳,发生了什么样的历史事件只是一个外壳,而且表演也是个外壳,但它对于你领会之后的语言,要求非常高。你没有领会,你的语言极其平淡,你声嘶力竭,但是你不能打动人。
莎翁的戏剧大家可以进一步体会一下,像《哈姆雷特》,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悲剧。你在理解哈姆雷特的时候,要想这个人物的特别之处在哪里?他报仇,那他就应该像江湖人士一样,要果断,要决绝,要快刀斩乱麻,这样才能报仇啊。但是他时时处处优柔寡断。明摆着的最好的报仇的机会一再消失,你和他着不起这个急。但是它的魅力就在这种着不起急。
莎翁这个戏剧背后想揭示的是什么样的矛盾呢?如果说它是一个伟大的戏剧的话,一定会有一个模型在里面。到底揭示出的是一对什么根本性的矛盾,这个你要把握住。如果把握住了,你对这个戏剧的领会就不一样了。一般来讲,这个矛盾在于,报仇是非理性的,他要替他父亲报仇,就需要他的非理性,但是他受到如此良好的教育,他是皇子,所有的教育,他整个成长的历程,不是要发展他的非理性,而是要使他的理性精神获得良好的发展。所以,他的命运在理性和非理性之间就形成了剧烈的冲撞,通过剧情一点一点呈现。当然莎翁是一个非常非常伟大的戏剧家,揭示理性和非理性的冲突本身也已经是一个根本性的冲突,但是最后TO BE OR NOT TO BE,这是一个更根本的关乎存在主义大难题,正是因为其触及存在的深度是如此之深,其二元对峙之张力就愈发剧烈,故其悲剧性就愈发撼人心魄!
我说的意思是什么?我们已经接触了很多很多这样的模型,丑小鸭的模型,孙猴子的模型,《绿野仙踪》的模型,包括初中在讲《魔戒》,然后包括古希腊悲剧,莎翁的戏剧等等,他们有相同的地方,有些地方则是不同的。不同不是别的原因,不同只是因为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文化背景,使得作为解释学的这些模型,在应用的时候,会显出某个层面的差异。
项羽有时候真是蠢得可爱,在起点处,他那个英雄神武的形象,可比刘邦高太多了。但项羽就是典型的孔子讲的反面教材,自我中心。有时候,你简直会觉得他就是冥顽不化,听不见一切好的建议。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刘邦也有无数次可能会死去,但他最后成了皇帝。这里面充满了偶然性。我想说,整部历史都是偶然的。
南明教育成不成呢?这也是偶然的。我们将来能不能真正的把这个梦想实现了?只有上天知道。但是对我们在座每个人来讲,我们知道,哪怕它有一分的希望,我们就要尽一百分的努力。这是我们要做的。而不是说我们觉得它偶然,就陷入虚无主义当中。既然是偶然,我们努力干嘛?它是偶然的,然后我们也已经知道它是偶然,我们还一定要努力地去做,这才是我们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这才是我们的自由。
莉莉老师:我自己心里一直非常的担心,我们这样过渡的教化,会束缚孩子的天性,导致他失去生命某些本质的东西。所以,刚才王校再一次澄清了我们这样一个办学理念。从理念的角度来说,我们是非常清楚的,孩子的成长有他自身成长规律,有他自己的观点,我们老师在课堂上,则尽可能提供一种对话的环境,给他一种反面的冲击,同伴之间的一个思维上的抗衡,然后达到一个正反合的过程。但我还是特别想说的就是,可能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仍然是在执行这个步骤,但是有的时候,老师可能过于的着急,最后这个正反合不是由孩子自己达成的。你给他提供了对话,提供了制衡,但是可能这个孩子还是没有得出来,老师就把这个合直接强加到孩子身上,孩子就按这个强加的东西去行为处事。这个就会抑制他自身的生命能量的发展。一旦孩子的生命能量被抑制和约束之后,他可能没有能力自己去提出这个正的东西来了,所以整个就被束缚了。我想强调的就是,尽可能尊重每一个孩子自己生命当中本有的一些东西,不要过分的强调或是超拔,把这个合的东西直接给孩子,形成这样一种束缚。因为我是偏自由派的。我成长的历程就是这样。
红云老师:莉莉老师说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反思。因为我是偏道德的,我就是被教化出来的。加入团队这么多年,其实我当时从体制里出来,我是感觉到了团队一些很特别的东西。可能我当时说不出来,因为当时专业素养不足。但是这几年,一直到现在,中间经过很多动摇,我发现,我带出来的班级总是润泽度不够。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可能是我这个人对自己要求严的同时,对别人也是很严格的。
江子校长:我们不是评价者,裁决者,或者说是一个什么外在规则的捍卫者,不是这样的。你捍卫的是你内心的准则,规则的捍卫者首先是,我做我自己内在规则的捍卫者。特别是对老师,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地拿这个规则,去衡量评价一个孩子的时候,可能麻烦就会出现。所以,这个对红云来讲,最最重要的不是说你的标准高了还是低了,不是这个问题。你的标准当然可以高啊,但关键它只是你自己的标准,不是你拿着去衡量世界的标准。你的班级生活主体是这样的,但对于新来的孩子,或者说暂时弱一点的孩子,他们暂时处在不利地位的时候,你可以怎么样更好的帮助到他们。这个帮助首先是理解,他暂时的不足,暂时的羞怯,首先在你这里,你应该给予的是无条件的母性之爱。我觉得可能你在这个方面要稍微再敏感一点,就是对于暂时有点状况的孩子,给予无条件的母性之爱,这是你的生命维度当中略显欠缺的地方,你生命中的父性之爱的能量太过于充足了!我当然不是说要你把这一面去掉——这是你的生命特质,是最可宝贵的东西,去不掉,也坚决不能去啊,而是说如果能对另一面稍微敏再感一点,就更加完美啦!
(注:作为教育者,我必须补充说明:从“鸭蛋”和“天鹅蛋”的角度讲“天赋”,本质上意味着对“教育价值和意义”的自我消解!因为,从动物学上的分类来说,天鹅属于脊椎动物门鸟纲雁形目鸭科天鹅属,鸭属于脊椎动物门鸟纲雁形目鸭科鸭属绿头鸭种,也就是说,鸭与天鹅是不同“属”的,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知道,马与驴子都是“马属”,它们杂交的后代骡子已经不具备繁殖能力了;而对于人类来说,不管是黄色人种,还是白色、黑色、棕色人种,不仅同界同门同目同科同属,而且“同种”啊,也就是说,不同肤色的人通婚都是可以正常繁衍后代的,根本不存在任何生殖隔离!但是,鸭与天鹅不仅不同种,而且不同属——它们仅仅都属于“鸭科”!这说明什么?说明“鸭蛋”与“天鹅蛋”的天赋之不同纯粹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纯粹是先天的;而不同孩子之间的天赋之不同无论如何不能过度夸大其先天性!学龄期儿童所呈现出来的天赋之差异,如其讲是它们的“天之赋”,不如讲是他们的后天成长环境之赋——至少这个后天因素的影响要远远大一些!所以,当我们讲一个孩子的“天赋”时,一定是在言说他相对于一切其它动物出生时的“确定性”(被先天所规定)而最最特别的的可能性,在未来岁月中无与伦比的生长性,最最不可预期却绝对令一切其它物种、以及所有成人惊叹诧异的变化性!如果某个孩子的天赋在当下还没有显现出来,那么,只是说明他的“天赋”——未来可能性——暂时因各种过去或当下的成长环境处于遮蔽之中,教师或家长需要做的唯有启发、引领、点燃,包括必要的等待和守望!这也正是南明教育的核心价值观:相信种子,相信岁月。)
第二节:天才的宇宙与理性的宇宙
总体来讲,这节说到的问题,上一节都说到了。这一块,只不过又重新梳理了一遍。这里讲天才的宇宙和理性的宇宙,路径前面也讲过。一个是刘邦,首先是天授,他的生命气象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从这个角度,“天授者则其健旺之生命,植根深,故发越高,充其量,故沛然莫之能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所谓风姿也。天才之表现是风姿,乃浑沌中之精英也,荒漠原野中之华彩也。驰骋飘忽,逐鹿中原,所过者化,无不披靡。故其机常活而不滞,其气常盛而不衰。”这就是讲他的生命气象,既是一个整体性的描述,也是说他最初的气象。但是这个天鹅蛋能成为天鹅,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并不必然成为天鹅,他也有极大的可能泯然于众人矣。后面就与各路大英雄做一个对比,比如和李世民比,刘邦恰好是不成套,而李世民是成套,文一套武一套,但是这反而对其生命有束缚。
不过,天才之英雄与天纵之圣人毕竟有所不同。夫子是圣人,他德配天地,上下与天地同流,其生命之呈现是理性的宇宙,是无限的。而刘邦是英雄,其才其气都有个限度,有尽尽的时候,其生命之呈现是天才之宇宙,是有限的。后面,牟先生将会沿着“综合的尽理之精神”和“综合的尽气之精神”进一步的综论中国历史文化之特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