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缝插针跑一回（二）

往后的很长一段便是惯性巡航般小碎步慢跑，肉体感觉消失，既无痛苦亦无愉悦。此时人的意识与肉体似乎分离，肉体感觉传导不到意识里来，意识失焦散漫更无暇理会肉体。路程过半，任由思维信马由缰显得过于奢侈浪费了，试图收拢精神，做些关于现实事务的思考。然而好不容易收拢的意识，随着跑步颠簸，一点点被震散。聚精会神维持不了几分钟，注意力很快转移，或被路边野花吸引，又或者被对面来车惊动。这些兴致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脑袋重回空白，意识陷入浑沌。此后，眼前偶尔有事物一亮，脑袋里间或灵光一闪，也转瞬即灭，起不了波澜。

这样经历多了，我渐渐能体会其中深意。无论我承认与否，长跑都是反人性的，对任何活人都是折磨，属于持续且规律的一类生活痛苦。对抗这种生活痛苦，肉体惯性以及精神麻木是必须的。唯有如此，人才能在长年累月的痛苦折磨中，幸存下来。这也许就是现在人们所追求的“钝感力”，精神上自我屏蔽，肌肉保持动作。不去做过度思考，任由肌肉惯性把人们带着向前，去穿越痛苦、茫然、黑暗，走进光亮。有过长期劳作经历的人，应该对手脚长茧这事不陌生。所谓茧，就是一次次受伤后，重复受伤部位长出的不具活性的坚韧皮肤。茧是一种自我保护，人长跑时的精神麻木本质是另一形态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