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严母

作者|文竹

俗话说：严父慈母。可我的母亲却是地地道道的严母。小时侯，也许是由于衣食住行上有奶奶的侍弄溺爱和呵护吧，母亲在我心中总显得无足轻重，似有若无。只有在她严厉地批评教育我时，我才战战兢兢地意识到她的存在。

母亲的严厉，让人有些受不了，诸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有吃相睡有睡相，等等等等，不胜枚举，真把人束缚得可以。她批评教育我们时是决不允许我们插话的，更不用说反驳了，她有她的一套理论，叫做“父母教，须静听”。在我们的“静听”之中，她便实施她的教育内容，什么“蚕吐丝，蜂酿蜜；人不学，不如物”呀，什么“香九龄，能温席；融四岁，能让梨”呀，什么“娇吃娇穿教人物”呀，什么“上等人，使话教；下等人，使棍教”呀，什么“为一辈子人，要上有老下有小。孝顺郎才摊那孝顺子”呀，什么“若是不孝顺，‘一辈留一辈，老猫屋上睡’”呀，什么“和人相处要忍让，让人是让自己，吃亏是赚便宜”呀，什么“不要财上紧、财上黑，不要一个葱叶不和人家劈”呀，什么“和人家一起干活要抢着干，不要分丝比两”呀，什么“要好生说话，叫个大爷和骂个婊子生的使一样力气！别拙口呆腮，‘好话无好声，说出来更难听’”呀……外祖父母对她的言传身教和她上的那几天识字班，可派上用场了。

而每当我对婆家稍有微词时，母亲便又施展她的严厉，什么“你婆婆一辈子不容易（母亲总是爱替别人着想，理解这个人又理解那个人，可她从来不想想谁替她着过想，谁理解过她），你们是老大，要当好领爽牛，别难为老人”云云，然后便是旁征博引，举些谁家媳妇孝顺谁家媳妇不孝的事例，说些”你也有儿，得给孩子做样子”的话。说来也怪，母亲的这一套总是很生效，我那满腹的痛苦怨屈即刻就消失了一大半。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一天天意识到母亲并不是容易做的角色，母亲也决不仅仅是给儿女一个生命、几口奶水、一份家产，母亲尤其要当好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乃至终生的老师。在这方面，我的母亲应该说是用心良苦，我的母亲是称职的母亲。只可惜我不肖，想来有愧。   

母亲严厉，严厉得近乎冷酷。然而这严厉，不正是慈爱的另一种形式吗？母亲是严母，可谁又能说母亲不是慈母呢？严也罢，慈也罢，母亲总在心灵的最深处。（完）

199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