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讲中国文学|晚清文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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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和艺术一样，它们在一个时代里面，把这个时代最渴望、最关心、最特殊的事物能够表达出来，而且并不是说每个时代都可以，很精华把这些东西全部的传达。

在清代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写文学作品，然而在整个清代漫长的267年时间，好像要挑一个作品，似乎只有《红楼梦》，其它剩下的其它东西并不多。

也可以看到一个时代的文人，拿着文学不断的在表达，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的文字做一些最重要的书写，实际上能触碰到时代的精神和本体的是不多的。

在《红楼梦》创作的前后时期，这个时期在扬州画派，出现一个重要的画家：郑板桥。郑板桥在民间发生了很大的影响，基本他们代表一个不从正统，而从比较另类的方式出来的。

每个时代，能够把这个时代心声表达出来的，常常是这个时代的另类者，而不是正统者。

郑板桥经过正统系统，寒窗苦读考取进士，外放做官，最后发现官场的腐败后，辞官回到扬州靠卖画为生，把自己重新救回来了。

我们看他郑板桥的诗《偶然作》感受一下：

英雄何必读书史，直摅血性为文章。

不仙不佛不贤圣，笔墨之外有主张。

纵横议论析时事，如医疗疾进药方。

名士之文深莽苍，胸罗万卷杂霸王。

用之未必得实效，崇论闳议多慨慷。

雕镌鱼鸟逐光景，风情亦足喜且狂。

小儒之文何所长，抄经摘史饾饤强。

玩其词华颇赫烁，寻其义味无毫芒。

弟颂其师客谈说，居然拔帜登词场。

初惊既鄙久萧索，身存气盛名先亡。

辇碑刻石临大道，过者不读倚坏墙。

呜呼，文章自古通造化，息心下意毋躁忙。

“小儒之文何所长，抄经摘史饾饤强。”当时的读书人，在写文章这件事情上，已经谈不上创作，没有原创性，把四书五经抄来抄去，拼凑在一起。比较起来的话，《红楼梦》是具有原创性。没有经过科举的曹雪芹，在《红楼梦》里面碰触到各种不同的题力，对联、写诗、猜灯迷等，要读最好的诗在《红楼梦》里。

《红楼梦》这样的一本书，绝对不只小说，它对古典文学的精华做了完整的集合，连祭文都写得极好。可以看出曹雪芹文体的能力，并不买弄。

郑板桥在诗中提出的：英雄何必读书史，直摅血性为文章。不仙不佛不贤圣，笔墨之外有主张。能够真正抓到自己生命里热情的部分，本性来写文章才是好文章。好的文学、好的艺术，一定直接从生命 里爆发出来的力量。

真正一个创作者，关心的是笔墨之外的我，一个生命真正本体的东西，而不是形式和技巧。《红楼梦》是形式和技巧了不起的书，而真正重要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形式和技艺，而是里面所创造出来的人的生命力，这个部分才是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