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办公室里方工的电话响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

    “爸爸，我们家的网络断了，电视看不了了。”

    “哦。你作业做完了吗？”老方淡淡地回道。

    “做完了。”

    “我知道了。”老方放下了手机，半天没有作声。

    “老方，怎么了？你又远程切断了女儿的网络？”旁边小郭笑嘻嘻地问道。

    “没办法啊。小孩不认真做作业，我们又不在旁边。”老方一脸憨厚的苦笑。

    老方其实四十不到，理工男一枚。家在距公司四十公里外的小县城，平时吃住在公司，周末才回去团聚。他有两个小孩，一个初中、一个小学，不在家的时候，晚上都是妻子一个人带着。老方软、硬件技术过硬，喜欢钻研，电脑里很多远程信息存储、输送、共享新技术，都是他教我们安装使用的，真是方便了不少。他平时不爱说话，可谈起这些方面的前沿科技来，却是一套加一套，精彩至极。

    他对我们说过，为了家里小孩和老人的安全和便利，他在手机里装了监控，这不，顺带还把家里的网络远程操作了，定时上网，随时可断可连，用以管理小孩的学习。

    我看着默默点击手机的方工，笑着问：“连通了吧？女儿知道是你切断的网络吗？”

    “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这样问？然后她说做了作业，你也只能给她连上了吧？”

    “连上了，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去检查。”老方无奈地摇摇头。

    这情景让我想起去年在浙江的一次远游。那天下午我们一行人坐在旅游大巴车，刚刚从景点返程，十分的疲惫，我靠在软椅上打着瞌睡。朦胧中听到同座的销售李部长在和谁说话：

    “大宝，收拾好衣服，到房间叫二宝起来。”

    “对，带好水杯和资料。”

    我睁开双眼，看到他正对着手机“自说自话”。我瞄向他的手机，屏幕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大宝”了，他女儿，正从客厅走到房间门口。老李继续遥控着：

    “下午培训还有半小时就上课了，你们两个要抓紧时间。”

    那边姐姐半拖着还没睡醒的“二宝”——蓬松头发、身着运动服的小男孩，来到手机监控摄像头前面，她面对爸爸、手指着弟弟嚷着：

    “你还不醒来，爸爸都在催了。”

    老李也赶忙帮着腔：“二宝，再不去赶车，你们老师都要打电话了。”二宝揉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下午是……嗯，乒乓球训练。”

    屏幕里姐姐麻利地收着水杯、衣服、手提袋……

    “路上让弟弟喝些水……出去要戴太阳帽……到了培训中心要记得刷卡……出去检查一下钥匙和资料……”老李还在这头喋喋不休地发出一个又一个“指令”。

    “记得出去反锁门啊！”老李冲着即将出门的姐弟发出最后一道提醒。

    “知道啦！爸爸再见！“

    两姐弟一前一后出去，“咣当”一下关上了门。

    老李这才转过头，长吁了一口气。

    “可以啊！老李，家里都实行军事化管理了！”我不禁竖起大拇指。

    “你不知道。我到公司来上班，可是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召开了无数次家庭会议决定的。”老李神秘兮兮地说。

    “是啊。你家里离公司七八十公里，三个小孩，怎么弄？我要是你老婆，也不会同意你都甩给家里的。”我感同深受。

    “真是没办法。可现在工作真的不好找，要吃饭啊。最后形成的决议，平时我岳父岳母帮衬着老婆带，我只有周末回去多做点分担点了。后来看到网上这种家用监控，主要就是针对老人、小孩的，手机可以监控，可以对话，这次出来游历多亏了它了。”

    “你这个是挺管用的。不过你家小孩也蛮棒的！自立能力特强！”

    “好是好，可也有缺点。这种设备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安排和执行，直接忽略了小孩子们应该有的撒娇和任性，少了温情脉脉的陪伴，现在的小孩子的幸福感差多了！”老方不无遗憾地摊了摊手。

    想想真是的，整个社会都“卷”得厉害。可再先进的监控、先进的远程，都不能替代父母用心的陪伴。

    那么，我们努力打拼的初衷和尽头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