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姑射山（36）青衣
云生不由一愣：“当今圣上不是三次下旨，严禁王公大臣在朝官员经商么，怎么这福王……”
还未等云生说完，武二便轻轻挥手，打断了他，阴沉道：“这王公贵族，满朝文武，各个过着钟鸣鼎食的日子，家大业大的，要是没个搂钱的地方，就靠朝廷那点俸禄，住得起深宅大院，养得起娇妻美妾么？”
说到动容处，武二不由的长叹一口英雄气，对窗发呆半晌，缓缓道：“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无根无蒂的苦哈哈，在江湖上打生打死，看似威风八面，终究也抵不过大人物的一个小指头。”
云生看着武二的背影，无由来觉得自己心中顺风顺水的武家三兄弟，最近一定遇到了什么难处，光看这背影上都仿佛写满了愁苦惨淡。
云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又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这些时日相处，三兄弟对他客气归客气，双方始终有着淡淡的一层隔膜，此刻想说些贴己话，便显得有些怪怪的。正自踌躇间，忽听得大门外一阵喧嚣，武二袖子一震，径直越过门厅，跛足翩跹，速度奇快，直奔大门而去。云生自习武以来，耳目聪颖，年深日久，听力了得，此刻凝神去听时，却听得大门处七八人聒噪起来，似乎是谁来寻仇，声音颇熟，后又听得武二大声呵斥，继而双方动手，云生边回房取来无锋剑边向门外疾走，待至二进院时，却听得武二一声闷哼，似乎是吃了大亏，云生忙脚下加紧，待行至大门外时，却是楞了，只见米行大门上被泼了好几桶红漆，一个大汉跳脚骂街，言辞污秽不堪，无一句不是奔着祖坟去的。
云生定睛看时，原来正是那日酒楼上遇到的赵大嘴，此刻武二已被米行的伙计扶在一旁，头颈低垂，发髻散乱，地上一滩鲜血，生死不知，云生忙探手抓住武二手腕，略一凝神，此刻武二体内脉息紊乱，已然受了很重的内伤。
云生再向赵大嘴看时，赵大嘴早已认出了他，远远唱了个喏，说道：“小道士别来无恙？大嘴哥今儿来米行讨个公道，你若识相便跟我走，不然待会儿刀剑无眼，伤了你不要怪罪则个！”
云生这几日受武家兄弟照顾，又念及天南乡土之谊，再加上听说那日赵大嘴将自己灌醉之后，竟有掳去他处当兔爷的意思，此刻只是一声冷哼，对着赵大嘴朗声道：“每日不事生产，是为不忠；携私报复，是为不义；好勇斗狠，是为不孝。今天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们这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如若现在自己退去，还算罢了，如若不然，就只管上前送死便是！”
这时背后武二细若游丝的声音道：“兄弟够义气，小心斗笠人。”
云生回头看时，武二却已盘腿于地，打坐运气，虽然面如金纸，却也能言能语，云生心下大慰，再看赵大嘴一伙时，对面早拥出一个身着普通青布褂子的人来，只是头上斗笠未除，显得云山雾罩，不知深浅，手中也是如赵大嘴一般，拎着一把普普通通的雁翎刀，可这人身上的杀气，却直如云生那日在酒楼上喝过的火云烧一般，透过酒瓶，凛冽的散发了出来。
云生正全身戒备，却看见赵大嘴低声跟那人说了些什么，明明是低声细语，偏偏又相隔甚远，看起来说不出的别扭。只见那人听完点了点头，身上的杀意便消退的无影无踪了。
赵大嘴走上前来，还是那副无赖模样，对着左右吩咐道：
“你们去让云生兄弟清醒清醒，记住，下手不要太重。”
话音一落，七八个打手就围了上来，手中短棒微斜，似是而非的摆了一个笑话般的罗汉阵，把云生围在了中间。云生眼见着赵大嘴引着那个青衣人朝米行走去，心下一急。顾不得留手，抽出无锋剑道了一声“得罪”，便冲着面前的打手掠去。
此时的云生今非昔比，正面打手想必没有想到一个毛头小子的速度竟如此的快，慌忙间短棒便被从中间震断，云生手腕一转，剑柄便击在了那打手的胸口处，打手只觉得一阵气闷，便昏死了过去。一击得手的云生并没有望向他，足下一错竟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进，对面的打手见云生冲他而来，毫无准备之下便仓促的反击，慌乱间也被云生打晕了过去。
眨眼的功夫便倒下两人，众打手这才反应过来，挥舞着短棒一齐向云生袭来。云生也不害怕，冲着众打手坏笑着扮了个鬼脸，手上却蓦然丢出了剑柄，剑柄打倒了一个打手，云生也从那个打手留下的空隙窜了出去，在打手错愕之际，一个鹞子翻身竟又闪身回来，身影从天而降，圆剑尖戳在了一个打手的脚面上，云生用手一撑，在空中打了个旋，双脚分别踢向两边的打手，十分的潇洒好看。
云生对这一手也是心下得意，却没有想到右脚踢了个空不算，左脚竟然被众打手的几个短棒架在了中间，打手们架住了云生的脚，还有余裕喊了个口号，手中短棒整齐的一甩，才大杀四方的云生便被丢了出去。
半空中云生一个折身落地，脸上臊得通红。堂堂武者竟被几个打手丢了出去，采月在的话，一定会笑破肚皮的。想到这里，云生心下暗恨，顾不得许多，又朝着众打手冲去。剑光闪进再闪出，便有几个打手倒了下去，云生没再纠缠，脱开包围便挡在了赵大嘴等人的面前。
见到云生剑尖指着自己，青衣人看了下身后的一众打手，似乎有了一点兴趣，用沙哑的声音吩咐让赵大嘴离远点别碍事，也举起手中的雁翎刀横在胸前。虽然看起来和那些打手的架势差不多，但是四面八方竟没有一丝破绽，和刚才的土鸡瓦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阁下是何人？此番在武氏米行逞凶，有些过分了吧？”
云生见那青衣人没动，便开口问道，想着若是能以德服人的话，倒是省了一番争斗。
“我是何人，你这毛头小子可没资格知道。至于为何打上门来，当然是你们武氏米行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动了不该动的人。你自不必说，清风阁的中原会，也不是武氏兄弟这种人能去得了的。若是识相，把请柬交出来，本……人就饶你们一命，不然，休怪我把这破米行夷为平地。”
那沙哑的声音从斗笠里传出，说不出的别扭。云生一听，竟然是米行拿了人家的东西，正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听到门里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正是之前被重伤的武二。
“中原会的请柬，是我三弟在一个贼人手里夺来的。本是贼赃，便是看作无主之物也不为过。你空口白牙说是你的东西，天底下哪有这等说法。”
云生一听便也是觉得有理，又看向那青衣人。刚要开口，便见那青衣人冷哼一声，“你若这般强词夺理，我也无话可说，那就手底下论高低吧。”说罢，手中雁翎刀一挥，按下刀尖便向着武二的方向冲了去。
云生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人说打便打。当下也提剑挡在武二身前，与那人斗在了一处。那青衣人刀法很是高明，看似势大力沉，实则藏了好几重的暗劲，一刀袭来只觉如大潮奔涌，忽高忽低，让人防不胜防。云生吃了几次暗亏之后，也看出了此招端倪，暗自喝了个彩后，便运起了内力，凝气于兵，舞起柳家剑法应战。柳家剑法虽是孩童剑法，但练成凝气于兵，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凝气于兵对上凌厉刀法，倒也煞是好看。
只见云生把长剑平于胸前。剑柄在胸口前，剑尖平指向青衣人。雁翎刀再次砍了过来，云生长剑一递，正好点在刀身与刀柄间两寸处，刀身平衡被破，那一重接一重的刀法自然接续不上。转手几次，霸道的刀法都被云生不温不火的挡了下来，青衣人诧异云生这般年纪的少年竟有如此好的身手，也一时技痒，撩刀迫开云生，向后退了三步，右手提刀环于腰前，左手轻按刀身，赫然又换了一种刀法。
云生不慌不忙地挡下了攻击，实则也在暗暗叫苦。结合悟元的柳家剑法看似轻描淡写，但是对云生这种初学者来说，对精气神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几个来回下来，云生虽然力道不输，但是简单的柳家剑法招式却已用尽。眼看青衣人又要攻来，实在是叫苦不迭。如今这人又换了一套更娴熟的刀法，云生却已无招可用。正当云生苦恼之际，青衣人身后的打手中传出了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声。
定睛一看，确是武三外出归来。看到这等情形，哪里还管发生了什么，刺翻了几个打手后，径直奔向云生和青衣的战团。云生也是头一次看到武三全力出手，想不到竟然如此的厉害。武三剑法阴柔刁钻，每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青衣人的要害，那青衣人不得不用大部分精力去抵挡武三。只见那青衣人把腰间的刀一横，双膝微曲，随即便是一道斜月般的回斩。武三挥剑回挡，竟后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心下也是凛然。
就在这时，云生找准了青衣人收刀不及之际，向前一纵，剑尖直指青衣人的咽喉要害，青衣人仓促间挡了一下，却见到云生兀然变招，剑随着身形向上一挑，那青衣人躲闪不及，被云生的剑尖挑开了斗笠，斗笠在空中翻飞了几下，便落在地上。
云生看了过去，那斗笠下竟然是一张姣好的女性的脸。女子抿着嘴唇，却顾不得理会云生。盯着武三的剑，又看了看武二，冷哼道：
“十五王府赵老太监的残星剑法，你们是十五王府的人？武大、武二、武三，三武一十五，这十五王丢了个世子，竟然还有如此好心思，看来海州的庙有点小啊。”那女子盯着武三。嘴角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又看到云生盯着自己的脸发愣，心下火气。
“武氏兄弟，别以为今天这样就算了，哼，我们走。”
说罢，不理一脸震惊的武二、武三，招呼一声在一旁讪讪讨好的赵大嘴，看也不看互相搀扶而起的打手们，径自的离开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