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性”人生

李尘本科毕业已经五年，却还在最初进公司时的岗位上默默奉献。他总觉得才毕业五年，等毕业十年了就好了，没有什么时间不能给的。

后来他认识一个比他小三岁女孩，是母亲的朋友介绍。她是一个温柔内敛的女孩，李尘对她非常满意。两人经过几次常规的约会后就确定了恋人关系，毕竟两人到了家长口中晚婚的年龄。

李尘做事总是很斯文，慢慢悠悠，他就像个黑洞，时间都不能在他身边快速的略过，只能跟着他的脚步慢下来。

他没有社交，周末不出门，就在家里看自己养的乌龟。现在生活中多了另一个人，他才不得不在周末和女孩出门，陪她逛街。女孩向他询问服装款式的建议，他隔好一会才能从齿缝见挤出一个词：好看。女孩逛得小腿发酸，撒娇让李尘带她找地方休息。李尘把她送回了家。女孩冲他发火，说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智障。他也并不生气，将女孩送到公寓楼下，就转身而去，没有多的一个字。

他只想和乌龟在一起，乌龟那种慢慢吞吞的定格动画似的生存状态是他所梦寐以求的。

他在网上看到了“佛系人生”这个词，他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就是佛系人生。他又在网上看到一篇“月入三四千的佛系生活是最好的”的公众号文章，他仔细研读每一个字后，又认真数着工资卡上每个月到账工资数字后的零，他开始洋洋得意于自己过着最纯粹的“佛系生活”。

同事邀请他一同去参观美术馆的展览，他拒绝了；女孩邀请他去游乐园玩，他拒绝了；领导交给他一个周末加班的任务，他拒绝了；陌生人请他帮忙指个路，他拒绝了。当他父亲对着他大发雷霆，大声斥责他工作五年竟没有一点进步时，他只是笑笑，又回去看他水缸里的乌龟。

女孩受不了他的冷淡，于是和他提分手，李尘不假思索，稳准狠地打出一个字：好。

结束了枯燥乏味的恋爱生活后，他变得更加神清气爽。水缸里的乌龟也将脖子伸得更长，身体也更是稳如泰山，变成了一张漫画。

李尘毕业十年了，他的“佛系人生”完美又宁静。他不看电影不玩游戏，不抽烟不喝酒，如果可以最好是不上班不吃饭，和乌龟一样吃一顿顶很久。他的父母亲已经无可奈何，随着李尘的年纪一点点增加，他们张罗着给他找了个妻子。李尘“佛性大发”，对结婚一事没有发出一点反对，非常听话乖巧的接受父母的一切安排。这倒让二老有些欣慰。

李尘与世无争，顺其自然是他的人生信条，听之任之是他的处世原则。只要可以呼吸两口新鲜空气，他便就心满意足。

妻子和他很少说话，似乎非常寡言少语。妻子把家整理地井井有条，家务全包，孝敬老人，妻子每天下班就早早回家做饭，李尘每次回家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李尘从不给妻子买礼物，也不会和妻子说多一句话。但他却实实在在对妻子十分依赖，妻子将家中一切安排地很好，他从不帮忙，但也不指点江山似地埋怨妻子的劳动成果。

一个盛夏的夜晚，天气闷热，低气压让人们就像快缺氧的鱼，嘴巴一张一合辅助着鼻子呼吸。皮肤表面闷出一层细汗，李尘冲了个澡后像往常一样躺到床上。妻子正在拖地，发现家中的清洁剂已经挤不出一滴，她本想让李尘出去买，但是看到李尘已经在床上闭上眼睛，妻子只好自己出门到小区门口的超市。

现在不算晚，夜间九点过，小区的花园里还有许多纳凉的人。妻子到超市买了一瓶清洁剂后，在化妆品柜台前徘徊了一阵就结账朝家走。

旁边小树林里有一双眼睛，盯着妻子的背影。仿若鬼火一般的目光在妻子背上灼烧，妻子感到异样，回头张望却只看见一片片低矮的灌木丛。渐渐走到小区深处，纳凉的人变少，几乎没有人，妻子加快步伐冲入电梯，电梯门总算是完全关上，妻子深吸了一口气，呼吸也慢慢平静。

楼道里的灯亮不起来，奇怪，明明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像被施了魔法一般，一嗅到人的气息就会立马亮起。在黑暗中，妻子慌忙慌张地用钥匙找钥匙孔，可钥匙怎么都在跟她作对，死活不愿意钻入钥匙孔。不过好在，经过五六分钟的尝试，钥匙顺利地打开门，妻子一脚跨入家中，顺势将防盗门关上，一气呵成完成动作，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妻子安全到家了。

妻子将厨房打扫干净后，便也上床休息。她背对着李尘，听着李尘的呼噜声，她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难过，她抬手将床头灯关了，和黑暗一起袭来的是沉闷冗长的余生。

迷迷糊糊中，妻子被热得满头大汗，她伸手摸索空调遥控器，却摸到一只大手。妻子猛地清醒，她感觉到李尘在自己身后躺着，这只手绝不是李尘的。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巴就被捂上，她开始挣扎，双脚双手拼命地想要推开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李尘依旧躺着，呼噜声却越来越强，仿佛中年男人那样呼吸不畅，空气在他的鼻腔躁动，发出雷电一般的轰鸣。

这双手在妻子身上随意游走，妻子使出所有的力气反抗但都无济于事。最后这双手将妻子的衣服扯开。

第二天一早，李尘看着身边乱七八糟的床单和枕头。回想起昨晚一直被打扰的美梦，他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挣扎，他感到有一双手一直在向他求救，他感到床有频率的晃动，最后他听到有人忙乱地关上客厅大门。妻子已经不在了，他以为一切是个梦，以为妻子照常出去买早餐，他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也会带给他一切。

直到深夜他都没等到妻子带回来的早餐，他一直在等待，坐在乌龟的水缸前。等着时间带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