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亲情也需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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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婆媳间的距离，一碗热汤是最理想的状态，如果没有，彼此自由地往来也是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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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一个中午，没有一丝风，天空黑沉沉的，到处一片阴郁。宋梅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终于回到了黄叶村老家。
走过阔别多年的村落街巷，一个个熟识的面孔笑脸相迎，她内心波澜的情绪舒坦了一些。可当她掏出钥匙，推开斑驳的大门，看到满院子齐腰深的枯草以及老旧的平房时，她还是忍不住蹲在门口，啜泣了起来。
01
“大壮他舅，下午你来黄叶一趟吧，帮我把老屋收拾一下，我准备回来住老家了，好几年不在家住，院子都下不了脚了。”宋梅花忍着泪水，强颜欢笑得给邻村的弟弟打着电话。姊妹三个，小妹子嫁得远，这个亲弟弟是她有事最能靠得住的人了。
“姐，你住城里美美的，回来干啥呢，老家的房子好几年没住人，一时半会能收拾出来吗？”弟弟在电话那头说着，“你现在在哪里，中午吃饭了吗？”
“我刚到黄叶，还没做呢。”宋梅花听到弟弟关心的话语，又忍不住想哭。
“你咋做啊，刚回来乱得跟啥似的，我骑车去接你来我这吃饭，啊！”弟弟挂断了电话。
宋梅花拨拉开枯草，走上台阶，费了好大劲才打开了中门上锈迹斑斑的锁，还好屋子向阳，里面不算很潮湿，她把一大包行李放到屋里，从屋檐下取出锄头开始锄院子里的草。
“梅花，你回来了，好几年没见你家门开过，我还以为谁呢？”邻居大姐巧梅问道，“去我家吃饭吧，一时半会看你也做不成饭。”
“不了，我娘家兄弟梅军一会就过来接我，他打电话让去他家吃饭呢。”梅花看着热心的巧梅大姐心里暖暖的。
“那好吧，一会我过来帮你收拾。”说着，巧梅转身走了。只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领着几个邻居又来到了宋梅花家院子，“你一个人收拾到啥时候了，现在农闲，我让大家伙都过来帮你。”
“这多不好意思，我慢慢收拾也行。”看着邻居们不容分说地动起手来，梅花感动不已。
“梅花，你在儿子大壮那里住得好好的，咋有空回来了？”一位邻居无心地问着。
“哦，孙女上学了，我在城里住够了，晚上总是做梦，梦到的都是咱村的姐妹们，这不，我就收拾收拾回来住了。”梅花不想把家里的事情说给外人，就搪塞着。
“是啊，年龄大了，跟孩子们住一起不行，还是自个回来住舒服。”
巧梅大姐的话让宋梅花心头一颤，是啊，难道是我明白事理的晚？儿子现在也是一家子人了，他们也要有自己的生活，那我何必事事小心地生活在他们周围，把自己紧紧地绑在他们跟前呢？想到这里，宋梅花终于心里朗然了。
不一会儿，梅军骑着摩托车到了，他看见院子里帮忙的邻居，高兴地跟姐姐和大伙说，“姐，你的人缘好啊，你看这么多人都给你帮忙，要不让大家都到我家去吃饭？”
“梅军，还是带着你姐赶快吃饭去吧，都一点多了，我们都吃过饭了，不锁门，快去快回，争取晚上能收拾好，让你姐住进屋去。”巧梅是村里妇女主任，对于邻村村干部的梅军也熟识，说起话来自然也不拘束。
“好嘞，一会我到街上去给大伙割肉去，晚上大家都在这吃饭，那我先带我姐填饱肚子再回来，谢谢大家了。”梅军说完，带着姐姐去吃饭了。
下午又是一阵忙活。晚上，送走了吃过饭的邻居们，梅花和弟弟坐到屋子里歇息，弟弟梅军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咋了嘛，好端端怎么大冬天准备回来住了呢？”
梅花沉默了好半天，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弟弟说实话。
“大壮吆喝你了？看我抽空收拾他！”
“没有。”梅花说道，“孙女大了，也上小学了，我在城里住着认不认识几个人，怪着急的，想回来住了。”
“算了，算了，你回来住也行，有啥给我打电话，那我回去了。”梅军也不好再问，于是起身回了。
看着弟弟梅军骑着摩托车走远了，宋梅花一个人回了屋，院子里光秃秃的老梨树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显得枯败，堂屋角落也因为漏雨而墙皮剥落了些许，老头子的遗像挂在中堂，没有人说话，没有电视机声响，屋子里愈发冷清了。
02
周六了，好哥们翔子邀请大壮去家喝酒。翔子最近心情不好，结婚七年的老婆二话不说一个人跑苏州打工去了，孩子丢在家，他又要看店做生意，晚上还得给孩子辅导作业，日子过得苦哈哈的，终于熬到了周末，他就约大壮一块喝几杯，解解闷。刚好大壮今天也正郁闷着，于是他俩晚上就喝起了闷酒。
“我郁闷是今年受疫情影响，没赚啥钱，老婆一声不吭跑出去打工了，那你呢，大壮？”哥俩连干了仨酒，翔子问到。
“我啊，也是家务事。早上咱姨做咸面汤，盐放多了，娟子和女儿没吃成，她板着脸给咱姨难看，我说了她两句，就这，我们吵翻了，我九点多出来到现在都没回去，你说说，这日子说起来是越过越好了，这光景咋却越来越难了呢？”大壮给翔子倒了一杯，自己给自己酒盅也满上了。
“你说这，我想起来网上有一个段子。说是婆媳之间最好的距离是一碗粥的距离。说得是，婆媳最好不要住在一起，也不要太远，最好是能端一碗粥送过去还是热的地方最好。你家娟子待咱姨够好了，从来不给咱姨吵架，这已经够让你省心了。我家那口子，要是像你们家那样婆婆儿媳天天住一起，说不定早离了，还能等到现在？”翔子给大壮让了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大壮听了翔子的话，陷入了沉思。是啊，媳妇娟子是自结婚后没有跟老妈吵过架，而且逢年过节还会给她买衣服买礼物，可是她也没少在自己跟前抱怨过和母亲住在一起的不便。从吃饭到起居，生活规律的不同、年龄的鸿沟，两人都是时不时别别扭扭，他也确实在中间作难得要死。可是让母亲一个人出去住，他又于心不忍，父亲在他大学毕业后去世了，是母亲一个人张罗着帮他结了婚，是母亲用她和父亲攒出来的十几万元钱在县城给他交了房款首付，是母亲帮他们带孩子，接送孩子上学还做家务，作为一个儿子，大壮实在不忍心跟母亲提分居的事。
“弟妹为啥去苏州了呢？”大壮也问起了翔子。
“赌气呗。说来也怨我吧，嫌人家不赚钱，只会在家看孩子，这下好了，她起来走了，我里里外外还真忙不过来，看来得抽空好好哄哄，让她赶紧回来才对。”翔子说完自顾自地又喝了起来。
“就是啊，你当大老板，还用弟妹给你赚钱？真是没事找事。”大壮端起一杯，说道，“来，干，一会就打电话去。”
“来，干，一会回去好好给媳妇赔不是去。”翔子也嘱咐着大壮。
俩人喝得差不多了，大壮别了翔子，走着回到了家。敲了门，半天没人开门，他无奈地掏出钥匙，转了两圈才开开门，这时他才一激灵，原来家里没人，快十一点了，这时候娟子和孩子去哪里了？母亲人在哪里？顿时，大壮酒意清醒了一大截。
他先给娟子拨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他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好半天，母亲终于接了电话，“大壮，你咋这么晚了打电话呀？”
“妈，你们都去哪了？你不在家，娟子和孩子也都不在家，人都去哪了？”大壮急切地问到。
“我回黄叶老家住了，孩子大了，我在城里住着急得慌，你不用管我，赶紧给娟子打电话呀，问问她娘俩去哪里了？会不会回娘家了？”梅花听到儿子的电话睡意也没有了。
“好吧，妈，那你需要啥了给我说，明天我抽空回去一趟，你早点休息吧。”大壮匆匆挂断了电话。
大壮又给丈母娘打了电话，确定娟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才和衣躺倒在了沙发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很快鼾声一声高过一声……
03
娟子带着女儿回到娘家，她的闷闷不乐让母亲有些担忧，可是母亲了解她的脾气，也没有问，也没有劝，只是包了大葱肉馅的饺子让她娘俩好好吃了一顿。
晚上，娟子早早地哄女儿睡了，而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十一点多的时候，她看到大壮打过来的电话，随手挂了，她今天实在不想接他的电话。可是，紧接着不一会，母亲的电话响了，她听见大壮问了她们是否在娘家后就挂了，她更睡不着了，她知道这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没有一点坏心思，可是老好人就真是一个好男人吗？婆婆从结婚开始就和他们一起同吃同住，她感觉自己白天在单位过得小心翼翼，回到家也还得强颜欢笑，做事处处顾及婆婆的感受，不敢有一丝的情绪，她实在太累了。她也知道婆婆为了他们每天忙里忙外，又是做饭又是带孩子不容易，可是家啊，应该是让人卸掉面具过得真实的地方，晚上过点夫妻生活偷偷摸摸，上个厕所还得穿好衣服，更别说其他七零八碎的事情，她真的觉得心累。尤其是今天，早上婆婆做饭放盐多得让人难以下咽，难道非得让人装着高高兴兴的样子把饭吃了才行吗，就为此，大壮还不乐意了，你说这样“孝顺”儿子的老公怎么不让人可恨，多次跟他提起让婆婆搬出去住，哪怕自己出钱给租房子都行，可是这个他就是死活不同意，难道不和老妈住一块就是不孝顺了吗？娟子想着，七年了，真是七年之痒吗，罢了，这次大壮非得给个说法，要不她和孩子就不回去了，让他和他母亲娘俩过吧。
04
第二天一早，大壮醒来，下楼开着车出了小区，他在路边买了份早餐草草吃了，到水果店买了一大兜水果，就直奔丈母娘家去了。
来到丈母娘家，丈母娘和岳父有事出去了，只有娟子和女儿正在吃饭，女儿高兴地喊着爸爸跑向他，娟子也没有给他脸色看，只是不疼不痒地问了句，“吃了没，还有咸面汤和煎饼。”
大壮平时最喜欢吃丈母娘摊的煎饼了，他把水果放到橱柜上，坐到正在吃饭的小桌子旁，自己拿起一个煎饼又吃了起来，“我吃一个饼，不喝汤了，早上在外边喝了豆浆，吃了包子，可是见了煎饼还想吃。”
“喝点汤吧，尝尝咱妈做的咸面汤味道咋样？！”娟子听他不喝汤，就有点来气，同样是咸面汤，在家婆婆做的咸得发苦你都喝，到了我娘家了上赶着让你喝你还不喝了。
“真喝不下了，一会给我打包总行了吧。”大壮嬉皮笑脸地说着，看着女儿已经吃完饭，就打发她去玩手机了。
“一会回去吧，明天孩子得上学，咱们也得上班呢。”大壮说。
“那咱妈的事咋说？”娟子不依不饶地问到。
“还说呢，咱妈一个人回黄叶老家了，昨晚我回家以后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我掏出钥匙开开门才知道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打电话才知道她回老家了，只是老家可怜的几年都没人住了，也不知道咱妈回去咋住呢。”
“啊，我还以为咱妈在家呢，那你说她也早早地走了？”娟子听大壮这么说倒是心里不安起来，她急忙收拾起碗筷，然后给父母打了电话说有急事要走，就不等他们了。
娟子催着大壮先回了城，她跟大壮商量着，“要不让咱妈回来吧，回头跟她商量一下在咱们小区或者附近给她租房子住？”
“我估计咱妈不会同意，咱们回去看看她收拾得咋样再说吧，她要是实在想住在老家，我找人帮忙把老家的平房再收拾一下，她想来城看孩子了就来，她不想来了我们周末多回去转转也行。”大壮说。
娟子也是个贤惠的媳妇，听老公这么说，自然欣然同意，于是一家三口又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蔬菜就奔黄叶老家去了。
05
今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早太阳从东山升起，刚开始像个羞涩的少女，洋溢着红彤彤的脸蛋，温暖着万物，继而像个热情似火的少妇，灿烂着眉眼，把光彩照耀到神州大地。
宋梅花正在家收拾床铺，她把被褥一件件的背出来晾到院中间的绳上，突然大门开了，“奶奶，奶奶”的叫声传来，她从被子后面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她的宝贝孙女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大壮和儿媳娟子，梅花抱过跑来的孙女，心里莫名的一阵暖意，她看着儿子儿媳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她走来，笑着笑着，已是老泪纵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