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母亲
甄晓雅把甄晓娴放到她家小区门口，便开车回了自己家。她刚进家门甄妈妈电话就追了过来。只听得电话那头，甄妈妈心焦火热的声音：“怎样呀，晓娴怎样呀。我不敢给她打电话，只好问问你。晓娴回去了吗？你俩在一起吗？”
后来，甄晓雅发现，再不像从前那样，甄妈妈变得越来越胆小怕事。她只好硬起头皮给甄妈妈汇报了一路上跟晓娴的对话，最后又安慰道：“妈，你自己的闺女你了解，晓娴不会有事的。这不，到现在都没给我电话，这是给绊住脚了，没事了……”
甄妈妈说：“我就是放心不下三丫啊。”
甄晓雅说：“你不是光放心不下她，你哪个都放心不下，你总是担心太多。”
甄妈妈那边就不吭声了。
甄晓雅发觉：妈妈变了，变得喜欢担惊受怕，遇事儿总往坏处想。她再不像从前那样，啥都不是事儿。甄晓雅只好继续安慰她：“妈，放心吧，我时刻打探着，一有新动向就给你汇报。再说，妈，你仔细想想能有什么大事儿？她，放不下帅帅。”
甄妈妈叹气道：“我就担心他们离婚。”
甄晓雅说：“离婚这事儿，可不是说句话。”
甄妈妈说：“我看着，晓娴两口子这次闹的挺严重，怕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转头甄妈妈又给二女儿甄晓静打电话哭诉：“晓静啊，你听说了吗，晓娴要跟王鹏离婚了，怎么劝说也不听。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甄晓静正忙着上班，听了甄妈妈的话心里一惊问道：“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甄妈妈说：“就刚前两天，我跟你姐去她家玩儿，正好碰上了，你可不知道那场面闹的……”
甄晓静心里也是一紧说：“妈，你先别着急。等我打电话问问。”
“你千万别给她打电话，这是火上浇油呐，我都是给你大姐打电话问情况。”甄妈妈忙忙阻止。
甄晓静说：“看你说的，我连这个还不知道吗！先放了啊，妈，我这儿正忙着呢。”
甄晓静转身就给甄晓雅打电话，一问两问就知道了甄晓娴闹离婚的前因后果，也知道甄妈妈为晓娴的事心里总不踏实，她就主动给甄妈妈打电话：“妈，弄清楚啦，就是两口子生闲气，没啥大事儿。一家人已经好好的啦，就你在这儿瞎操心。”
甄妈妈依然忐忐忑忑：“我总是不放心晓娴他俩。”
甄晓静只好安慰她：“妈呀，依我看就是两口子生气，离不了婚。你忘了我那些年啦！比晓娴他俩闹得厉害多了，这不也好好的。晓娴跟王鹏这个，我理解，跟我那些年一样一样的。”
“我给晓娴打电话，问了问她跟王鹏下一步打算。俩人正商量着，在她家小区附近恒大华府里边开个什么优选店。晓娴还跟我说，她打听了打听这行行情，都说能干。俩人正四处找地方呢。人家已经忙着过日子了，你还在这里牵肠挂肚。”
甄晓静转头又给甄晓娴打电话让她给甄妈妈报声平安，甄妈妈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甄妈妈在市里住着，平时给一鼎家做做家务带带孩子。甄晓雅呢，依然是每周抽大半天时间跟甄妈妈吃顿饭，陪甄妈妈聊聊天散散步。甄晓雅以为，这也算是她尽的一份孝心吧。
甄晓雅往往选择午饭时间去找甄妈妈，或者娘俩带着玉儿在家里吃，或者甄晓雅带着一老一少去外边吃。这个时候甄妈妈就又唠叨上了：“在外边儿吃，还不都是钱！不去不去，就在家里做口吃。”
甄晓雅就说：“不用给我过日子啊妈，我们天天在外边，一顿饭能顶咱们好几次。走吧，咱不往远处走，我见桃源小区边上新开了好多饭店，咱去尝尝。”甄晓雅说着就站起来往门口走，顺便催促甄妈妈：“你娘儿俩赶紧换衣服。”
看甄晓雅执意要去，甄妈妈只好拉着玉儿进屋去慢吞吞换衣服。
甄晓雅站在门口等着，她左等右等好大功夫甄妈妈还没出来，忍不住嘟哝：“妈，穿个衣服怎么这么费事儿！”
甄妈妈在屋里听见了回道：“老喽，想快也快不起来啦！”甄晓雅听了心里突然有些萧索，便不吭声了。
甄晓雅一边等甄妈妈，一边琢磨吃什么：“嘿，我想起来了，咱去吃豆花鱼儿吧，就是一鼎上次请咱们吃的那家，味道不错。或者，去吃港湾人家的宫保鸡丁。你想吃什么？”
“宫爆鸡丁吧。”甄妈妈说：“我那些老客户都在这一带，以前我送货来，我们经常到这个饭店。”甄晓雅知道，甄妈妈这是恋旧了。
其实，甄晓雅也十分熟悉港湾人家，可以说自打有了桃源小区就有了港湾人家，也算是这一带的老店铺。贝贝小时，她家还住这儿，周围的饭店小吃没现在多，港湾人家在当时算是比较像样的饭店，装修好菜品实惠味道也不错，所以生意十分红火，他们一家三口时不时来这里吃饭。
甄晓雅娘俩带着玉儿慢慢下楼往港湾人家走去。一出楼道，小玉儿就跑了起来，甄晓雅娘俩就紧跟在她后边，她就小狗一样在前边撒欢儿，一会儿跑远了一会儿又跑回来。娘两个说笑着，看着玉儿在她们面前绕圈圈。
已是夏至时节，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玉儿跑一小会儿就满头大汗。也或许有点儿累，只见她“哒哒”跑回来搂住甄晓雅双腿：“嘟嘟—-抱抱。”甄妈妈就在旁边儿笑：“你说这个小鬼头，我观察了她这么多回了！就我跟她，她从来也不说抱抱，一有了别人就要抱抱。”
甄晓雅一把抱起玉儿蹭着她小脸蛋说：“是不是心疼你奶奶了，啊……”小玉儿左躲右藏咯咯笑着。
“她呀，她是知道跟我说也白说，我抱不动她，她能着呢。”甄妈妈也笑。
甄晓雅就又蹭玉儿脸蛋儿，蹭得玉儿又是一阵咯咯笑。甄晓雅说：“你这个小人精，我还以为你知道心疼人儿。”
到了饭店，甄晓雅点了一荤一素，主食要了米饭。荤菜是必点的宫爆鸡丁，一个他们都喜欢就着米饭吃，一个是因为这是港湾人家招牌菜。饭店里闹哄哄已经坐满了人，基本上每张桌子上都有一道色泽诱人味道香甜的宫保鸡丁。甄晓雅翻了翻菜单又点了份木耳炒鸡蛋。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上来冒尖儿两大盘菜。甄妈妈看了说：“点多了，一个就够。”
“吃吧，妈，吃不了你打包回去，晚上少做点儿你也省事。”甄晓雅说。
菜已然端上来了，甄妈妈也就不再多说。娘两个打开餐具，掰开一次性筷子，米饭就炒菜吃起来。
甄晓雅从宫保鸡丁里夹了块儿鸡脯肉放嘴里，嚼了两口觉得又鲜又嫩滋味十足。她马上又夹了两块儿放进甄妈妈盘子：“妈，你牙口不好，吃这个鸡肉，还能嚼得动。”甄晓雅自己吃着又连声说：“好吃好吃，果然是招牌菜，吃了这么多家了，就她家味道最正。晓娴家楼下那个说是不错也没这个好吃。”
甄晓雅又夹了两个拇指大的葱白段儿放进甄妈妈碗里：“妈，你再尝尝这个。这个大葱水嫩水嫩，还脆生生的，一点儿不柴。她家这道菜还真是招牌。看见了吗，妈？大家基本上都点这道菜，来这儿吃饭的大部分都是你我这么大岁数的。这是老住户，常来吃的，都跟咱们一样恋旧，好这一口。年轻人就不总来这种地方，人家早找其他新花样了。你记得小敏那次请咱们吃的啥吗？什么鱼来着……那都是后来开的饭店。”
甄妈妈听了甄晓雅的话，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说：“可不是，岁数都不小。”
甄晓雅又说：“你再吃吃这个木耳鸡蛋，味道也不错。鸡蛋炒的挺嫩，木耳质量也不错，肉乎乎的。”
甄晓雅吃着吃着，忍不住停下筷子仔细打量这两个菜。接着感慨：“妈，我觉得人家能开到现在是有原因的，不光是好吃，也越来越讲究了。你看这个木耳鸡蛋吧，如果只有木耳和鸡蛋，黑是黑黄是黄，就是老老实实一道家常菜，人家随便放进去七八片薄薄的黄瓜片，加了这翠绿翠绿的颜色，一盘子菜马上有了精气神儿，看着也有胃口。”
甄晓雅说着，夹了一筷子炒蛋喂给玉儿。兴许是饿了，甄晓雅喂一口玉儿就吃一口有滋有味的样子。甄妈妈看了说道：“你说，这俩孩子啥都好，就是吃东西不行。尤其是我做的，就是不喜欢吃。她妈做的人家就吃得狼吞虎咽，去了饭店也挺能吃。我越来越草鸡给俩孩子做饭了。”
“这说明他俩喜欢吃香的呗！”甄晓雅说。
“谁说不是呢。”甄妈妈有些惆怅：“我做饭总变不过花样来。”
“那就发扬你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学呗。”甄晓雅说到。
甄妈妈听了只是说：“唉，老啦……学起来也费劲儿。”
“不是什么大事儿。”甄晓雅突然发现甄妈妈没吃饭，而是一会儿望望左边那桌客人，一会儿又看看右边那桌客人。
甄晓雅也停下筷子顺着她的方向左右看了看：左边儿是老两口，跟他们一样点的宫保鸡丁木耳鸡蛋；右边儿也是老两口，更巧的是桌上也摆了同样两个菜，只不过，右边儿老两口每人手里还握着一小玻璃瓶荔枝味儿汽水，两个人轻声说着话慢慢地吃着喝着。
甄晓雅看罢，忍不住低下头“扑哧”笑了。她把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看看甄妈妈说：“妈，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一准儿想，这么大岁数了，闲着也是闲着，在家做着吃不好吗，还能给孩子们省几个钱儿。你嫌人家不过日子了，对不？”
听了甄晓雅的话，甄妈妈张开婴儿一样没了牙齿的嘴巴哈哈大笑。
甄晓雅知道这是说到甄妈妈心坎儿上了：“也就你总那样，市里的老头老太太人家可想得开了。所以呀，你也就别老想着给我们省钱过日子。你看看，我们现在谁家过的也不错。就说晓娴吧，你总怕人家日子难过，打开人家冰箱你看看，什么稀罕吃什么。就是你自己放心不下罢了。”
甄妈妈依然笑。
甄晓雅追问：“你说，是不是，妈？”
甄妈妈抿嘴笑：“那倒也是。”然而，甄妈妈话音未落又突然想起一鸣，她停了笑说道：“你说，一鸣家里那么大的事儿，又是装修又是农家院。我出来这么些天，心里总不踏实，怕他支撑不住啊。”
甄晓雅说：“看看，说着说着，又开始担心这担心那。我刚给晓静打了电话，晓静说让我告诉你，别操心了，餐厅厨房上那几个人已经让她安顿妥了。她一下子物色了好几个帮厨的小媳妇，又年轻又能干，有几个还学过两天厨师，经常在红白喜事儿场上帮厨，晓静都吃过她们的饭，那手艺比你们那波老的强多啦。那些老的再闹事咱也不怕啦，随时都有人顶上去，她特意让我跟你说，快别瞎操心了。”
甄妈妈听了这话才略略展开眉头。
“晓静还跟我说，装修那边儿搬砖和泥的大活儿也都干完了，大部分工人已经退场，只剩下一两个收尾的。一鸣到市里去时小敏就回来，一鸣回来时小敏就去市里，俩人配合得挺默契，比你在时效率还高。晓静说，小敏还挺会管理厨房那几个人，人家不言不语，有什么活直接指派她们，她们还怕人家，倒安生了不少，这真是一物降一物。晓静说了，让你放一万个心……”
“晓静。”甄妈妈听甄晓雅晓静长晓静短的，心里却跟着一阵难过，忍不住喃喃道：“前天上午，我跟玉儿俩人没出门在家呆着，中午安排玉儿吃了饭睡午觉，我一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发呆，怎么就听见门口儿晓静的声音，‘妈—-妈’叫我。一恍惚我觉得还在老家，晓静下了班儿又来看我了。她‘妈—-妈’叫我的声音真真儿的。我就站起来去给她开门，打开门哪有晓静影子，是我耳虚了……”
甄晓雅黯然：“你这是想晓静了。”说完娘俩就陷入沉默。顿了顿甄晓雅又说：“那天晓静跟我打电话也说，想来看看你，你娘俩这是天天在一起离不开了。等她来了咱们好再聚一聚。”
“还有，就是一鸣那儿。”甄妈妈又牵肠挂肚想起一鸣来：“他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我却不能在家帮他一把。”
“妈，这不是没办法吗！”甄晓雅说道：“你就不要自己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了。再者说，你总有不能干的那一天，一鸣他也总要有自己干的那一天。这个机会太好了，让他习惯习惯吧。这是好事儿啊。”
“可我，”甄妈妈可怜巴巴看看甄晓雅说：“我心里，一想起这件儿事来，就觉得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一鸣。”
甄晓雅听了不知怎样安慰甄妈妈，只好默默拔饭。
吃完午饭甄晓雅又撺掇甄妈妈：“妈，你要有劲儿的话，咱去对面逛逛商场，天儿一天天热了，我看你带的都是厚衣服，咱去买两件夏天衣服穿。再说，你在家时爱穿啥穿啥，来了市里买几件新衣服穿吧，省得一鼎带你出去吃个饭啥的，给人丢人现眼的。”
“行。”甄妈妈这次倒很爽快：“我在家这些年，不是车间就是厨房，也没买过正经衣服。”甄晓雅笑：“这次怎么想开了，不想给我省钱啦！”甄妈妈也笑。
究竟给甄妈妈买衣服能花几个钱。她上来先问价钱，一听价钱不合适转身就走。后来再有甄妈妈稍微看上眼的，甄晓雅就站她身后，冲售货员挤眉弄眼比比划划。服务员明白甄晓雅意思，使劲想往少了说又不知道说多少合适，甄晓雅就赶紧说：“我看吊牌了，是不是一百。”说着又使劲儿跟售货员点头暗示。售货员马上明白她的意思，连声说：“是是是。”甄妈妈这才穿上试一试。
甄晓雅给甄妈妈买衣服时，顺便给玉儿买了件儿小裙子。试衣服时，售货员让她抬起胳膊，她就乖乖抬起胳膊，让她仰起脖子，她就乖乖仰起脖子。把售货员稀罕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孩子一说试衣服就又哭又闹嫌麻烦。这个孩子怎么这么配合！”只见小玉儿穿着裙子小大人一样在镜子前扭来扭去。更把售货员逗乐了：“她还挺知道臭美！”
甄晓雅也说：“这孩子从小就知道臭美。她一岁左右，我妈带她来看我，我抱她去我家楼下玩。她跟我也不熟，我生怕她半截给哭了。正好看见旁边有个童装店，就带她进去想给她买件衣服转移转移注意力。你猜怎么着，跟现在一样，让穿就穿让脱就脱，那才多大点的人儿，这也就是天性吧。一穿上新衣服，立马眉开眼笑的，跟我也熟了，我这才松了口气儿。”
果然，玉儿穿了花裙子就不想脱，甄妈妈和甄晓雅也就随她去了。商场冷气十足，甄妈妈和甄晓雅买好衣服就带着玉儿在里边纳凉闲逛。玉儿穿上新衣服十分开心，也不让甄晓雅抱了，在甄妈妈娘俩前面一颠一颠像只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甄晓雅就跟甄妈妈说：“这天儿一天天热起来了。若是外边太热没处走的话，你就带玉儿来商场玩，你看，这儿的环境又好也挺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