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记

2020-02-01  本文已影响0人  手种青梅

在苦与乐的交织中,我终于熬到了孕期的最后几周。37周零四天的时候,医生告诉我胎儿已经入盆,随时可能发动。每天更忐忑,也更小心翼翼了,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动。过了一周,也就是38周零四天,腊月二十八那天,去医院照常产检,跟医生简单说了身体上的细微变化,她听完又摸了摸我的肚子,直接建议我当天就住院。我们听完就觉得不可思议,别人的经验,网上所说的反应,我都没有,怎么就要住院了呢?怀着以防万一的心情,我们还是回家收拾了东西,下午两点多“住”到了医院。我俩都觉得按照预产期,得过年后才生,所以他带了几本小说,我也带了一本路内的《花街往事》,计划在病房里打发时间。

谁知道三点多医生检查完说,已经开了一指了,你没有什么感觉吗?我一脸懵逼,啥?!没有啊,肚子也不疼。难不成今天就要生?!医生嘱咐我好好躺着休息,有情况赶紧告诉护士。这下可好,书也看不进去了,静静等着吧。

之前只听说宫缩的时候特别疼,我还在庆幸我这肚子竟然没感觉。可是后来一切都反转了。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肚子开始有规律地疼,不过疼痛程度只是生理期级别的,还可以忍受。兵哥哥喊来护士,检查完还是只开一指。我只知道开到三指可以打无痛,可我不知道一指和三指中间需要那么长时间,忍受的痛感也越来越强。我只记得疼痛一次次袭来,我一手抓着病床,一手抓着旁边的柜子棱角,不停地呻吟……兵哥哥不知所措地陪在旁边。后来我抓着他的手,在疼痛袭来的时候使劲儿捏,捏到手心出汗,也因为疼痛泣不成声。

羊水破的时候,只觉得肚子里好像有个气球,“砰”的一声破了,又喊来护士,被嘱咐千万别动,宫口依然不到三指。大概半夜三四点钟,疼得实在受不了,终于听到护士告诉兵哥哥,赶紧推上轮椅,拿上她的外套到一楼待产房。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有进展了。病房的护士告诉待产房的护士,她这大概开了五六指了。待产房的护士检查完只淡淡说了一句,三指,还不行。在这儿等一会儿,不行的话再推上去……我又被惊到了,我嘞个天,我快要疼死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后来隐约听到护士说,她这估计明早八点都不一定能生。我的疼痛感仿佛又增强了。那时候我的眼睛都已经疼到难以睁开,我不停地喊疼,一手抓着病床旁边的输液杆,一手抓着兵哥哥的手,差点没咬他。护士严肃地告诉我,你再喊,喊得没劲儿了,看你等会儿咋生。不要喊,要用呼吸法,深呼吸……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可疼痛依然如故。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产房进来一个二胎妈妈,说她要打无痛。我此时才知道原来医生并不知道我也是要打无痛的,否则开了三指怎么不打呢?兵哥哥此时已被赶出待产房了。我一边喊疼,一边告诉护士,我也是要打无痛的,这时候才听到她联系麻醉师。我又有盼头了。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被带到产房了。

进产房的时候,整个人是晕乎乎的。我半睁着眼睛,护士扶着我躺到那还需要上两三个台阶的产床上,我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麻醉师终于来了,是个男医生。

朋友说,生孩子是女生最没有尊严的时候。虽然对妇产科医生来说一切都司空见惯,可自己总觉得尴尬。是啊,我也曾担心出现网上说的大小便失禁、遇到男医生之类的情况,可是当你真正躺在产床上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所谓的“尊严”,疼痛已让你痛不欲生了。

麻醉针是从后背扎进去的,刺痛感过后有凉凉的感觉。好几个朋友都告诉我打了无痛后,十级疼痛能减轻到二三级,所以我满心期待打完无痛能好受一些。天知道麻醉竟然对我作用不大!简直跟没打一样!我忍着痛,问麻醉师,什么时候麻醉药起作用啊?为什么我感觉跟没打一样?医生让我再等一会儿。几分钟之后我又喊医生,能不能给我加量?我还是疼啊……医生拿凉凉的棉签先放在我的脸上,又放在哪儿,我都记不清了,总之就是问我两处的感觉是否一样。我疼得毫无力气回答,只是“嗯”或者摇头。隐约记得,加了一次麻醉。我第二次要求加量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你不能再加了,否则就会低血压。我只能保持大口吸气缓解疼痛。

已经开了五指的时候,越来越疼。我再次喊护士,我能不能申请剖腹产,我真的受不了了。太疼了……护士劝我不成,只好说,那你得找家属商量通。兵哥哥被叫到产房门口,我说我要申请剖腹产,真的太疼了,我受不了了……就这样,两名护士和兵哥哥都极力劝我坚持下去,毕竟已经开五指了,接下来就很快了。不然就要受两重罪,剖腹产还没有顺产恢复得快……其中一名护士还说,你看你还是老师呢,多受人尊敬,所以更应该坚持下去。这个时候信念很重要,你不能自己先放弃……我也知道啊,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剖腹产。可是我是真的疼啊,我不是装的……护士建议我咬着牙,别张嘴。申请剖腹产最终未能通过。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早就没有了时间概念),护士说开八指多了,再坚持一会儿,你现在想用力就可以用力了。我一听说八指了,就有了一点劲儿头。在宫缩的时候咬着牙使劲儿,用护士的话说就是用力解大便。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生啊?等我们看见宝宝头发的时候,就可以给你接生了。护士一边说,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给我比划了一个圈。好!我心里告诉自己,要用力!用力!听到护士给医生打电话说,黄月芬准备生的时候,仿佛在黑暗中行走突然看见光亮一样,顿时感觉快熬到头了。

不知道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她们开始在我周围忙碌,只记得很快就开始接生了。一位医生使劲儿按压我的肚子,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我疼得“啊”“啊”直叫。只听医生说,你叫啥,这可不是拍电视剧,有啥好“啊”的?哦,天哪!疼也不能喊……我只能闭着嘴巴,咬着牙,她按压一次,我的嘴巴就无意识地发出“嗯”“嗯”的声音,结果又被嫌弃了一次。最委屈的是,明明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劲儿,医生还在指责我怎么一点儿不配合,没见过这样的。她说都想直接跪在我的肚子上用劲儿了……唉,真是有苦说不出啊!第二天兵哥哥说,医生出了产房还告诉他,你媳妇儿一点儿都不配合……可是我好委屈。

医生一次一次鼓励“用力,再用力!”“宝宝的头都出来了,再用力!”“你不用力,他就卡在那儿了”……伴随着一种大便突然畅通的感觉,我听到几声啼哭,啊,终于解脱了!我长松了一口气。极大的困意袭来,好想沉沉睡去。医生又来按压我的肚子,帮助排出不需要的东西。接下来又缝合伤口,那时候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针穿过肉的撕扯感。

医生把孩子抱到我旁边的婴儿篮里,看,男孩儿,六斤三两,十五生的(我一直以为是七点十五,其实是八点十五)。他的眼睛看起来只有一条缝,但能看到眼珠在滴溜滴溜地转。我心里想,医生没有说,那他应该是一切都好。我侧着头看着他,嗯,原来你长这样,跟你爸挺像的。

处理完伤口,医生把我包裹起来,扶着我坐起来,下产床。我还像平常一样行动,猛然觉得双腿无力,根本无法支撑身体。坐到轮椅上被推回待产房观察,那时候感觉好饿呀!好想知道兵哥哥在哪里,能不能给我带些吃的。墙上的时钟显示九点左右,我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孩子在我身边躺着,医生让我试着喂他母乳,可我没有力气,也没办法擦洗干净,只好作罢。后来听到护士在待产房门口喊,黄月芬家属在哪里,去给她买点稀饭。我等啊等,半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兵哥哥送饭来,一直快到十点,护士把一盒稀饭给我,我坐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稀饭喝光了。终于等到了十点十五左右,另外一位和蔼可亲的医生带着兵哥哥和我婆婆接我和孩子回病房了。我再次坐到轮椅上被推回病房。

就这样,生孩子的过程结束了。从腊月二十八晚上九点多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的疼痛也消失了。我后来才知道,我这产程并不算长,有朋友疼了两天一夜。经历了顺产痛,以后再大的疼痛也许都能忍受了。

在我住院的四天时间里,兵哥哥刚好也休息。除了照顾行动不便的我,他还要哄球球。喂完我的药,又要给球球冲奶粉。扶我上完厕所,球球的尿不湿又该换了。那几天觉得他格外温柔。一向不喜欢拍照的他给球球拍照,录下他喝奶粉的视频,半夜抱着因为没吃饱嗷嗷大哭的球球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婆婆和大姐也不分昼夜地照顾我们,尤其是大姐,都没能陪家人一起过年,大年三十还跟我们一起在病房里,连饺子也没能吃。

现在已经是第十天了,身体在慢慢恢复。球球也很听话,吃饱了就睡,不闹人。收到了很多亲朋好友的关心和祝福,一切都好。

我没有想到的是,球球出生在新型肺炎肆虐的时候,到现在为止,全国确诊的病例早已过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遏制住病毒的蔓延。作为医生的兵哥哥从初二上班以后,谨慎起见,也不能抱球球,每次回家都要和他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他在病房抱着球球的那种温柔,估计球球也很怀念。听说超市的物资被疯抢一空,大姐和姐夫专门从县城帮我们采购了很多吃的。我们都期待并且相信,这场“人祸”很快就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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