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会点赞汇总简书伯乐推文汇总大熊自留地

明月何时照我还

2023-04-29  本文已影响0人  风雨飘尘

郑重声明:文章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离家已是又经年,潇湘远隔万重山。春风吹绿门前柳,明月何时照我还?

“我想回家。”

这是小易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他拼尽全力也没有发出声来,但从他翕动的嘴唇我还是清楚地读懂了这四个字。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南国异乡黄昏挂在山边的那轮金色圆盘把一抹血红洒在了天空,映着小易身体里不停流出来的红色液体,刹那间从天空到地面都是通红一片,让人头晕目眩,两腿发软。看着那红色液体的面积越扩越大,我分不清是小易的血还是他同事的血,自己也窒息得快晕了过去。原来在电视上看到的车祸场景跟现实中亲眼目睹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我想,那个场面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忘掉的阴影了,小易那翕动的嘴唇没有说出来的话语也是自己心里的魔音,多年以后想到这个场面肯定还是浑身发颤。

                    01

认识小易,还是在2016年。

那年,公司在南国开了分厂,派了我们一批中国同事去管理和带动南国的新人。在去南国之前,公司安排我们去市内医院做了全面体检。因为那家医院做体检的人比较多,在做完体检后我和小易两个二货都不约而同糊里糊涂地坐上了别人公司的车。当车子发动时看着车窗外越来越不一样的街景,我们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完了,坐错车了。”

“我们在下一站下车吧,等下再坐地铁回去。”他看着我,也笑道,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三十来岁,清清瘦瘦的,梳得很精致的头发在头顶闪着光泽,浓眉大眼,戴一副金边眼镜,眉间眼神也是那种比较诚实类型的。虽是穿着一件工衣,但浑身上下还是透着一种温文儒雅的绅士风度。一时间,心里有种好感,有人同行,对坐错车的乌龙也少了几分尴尬。

话语交流间,我知道他叫小易,湖南人,负责生产排单,在公司做了差不多十年了。结婚较晚,儿子刚出生,因孩子太小,老婆就只能在家里全职带小孩了,还有个老母亲,家庭负担都压在了他身上。这次去南国也是因为结婚修房子生儿子欠了一屁股外债不得矣,不然他才不想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呆在国内,回去回来都方便得多。遥远的南方还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风景,大家心里都没底。

对于这次去南国,自己想想也有点哑然,在去与不去间纠结了好久。自己是个有选择困难症的人,每一次选择都是特别头痛的事。两条路摆在那里,好像不管朝哪个方向走到后面都会有遗憾,在迟疑不决中犹豫徘徊不定,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好像都觉得是错的,好像从小到大自己没有哪一次在选择的时候不搞得焦头烂额。读书填志愿这样,工作了换岗位是这样,有的时候就是连买件什么衣服都要在买与不买或者什么时候买纠结好几天。一些好久不用的旧物丢与不丢也要思考好久,丢吧,这些东西以后可能还会有用,不丢吧,放在这里又占地方。时间一久,心里的遗憾也多了许多,每次都会想,如果当初自己不这样会不会好点呢?遗憾多了,自己也怕去做什么选择了。一件事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做出改变时,也都是到最后几分钟才拍板,或者干脆让别人来帮自己做选择。就像这次被派去南国,自己一直迟疑不定,最后还是老大的一句:这是公司的安排,你不去不行。得,一锤定音,于是自己就没得选择地跟着做各项登记与体检了。

我除了有选择困难症外还是个路痴,基本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没有个一年半载都无法弄清东西南北。所以那次错误的坐车后面回公司时完全靠小易了:查路线,看地图,找地铁。我就像一个傻二货一样完全没主见地跟着他走。

也是因为那一次认识后,接下来在南国的几年里,小易跟我是玩得最要好的。加上他比我大了一点点,平日里在生活中对我也是照顾有加,每次出去游玩或是每年回国探亲我们也都是一路同行。

                        02

第一次看到小易流泪,是在2021年大年三十的晚上。

本来刚开始来南国时公司是说让我们呆个两三年把南国同事带出来后就可以回去的,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也过得太快了,一不留神竟然一下子过去了五六年。

开始几年我们每年都可以按时回国探亲,大家也还觉得没什么。可从2020年开始因全世界封控隔离的原因,我们在南国一呆就是三年,每天都是关在公司四角的天空里,就是上班下班车间宿舍两点一线来回往返。一时间,同事们个个有了申请回国的心思。

“只要一解封我就回去,不想再在这边呆了,再不回去,家里儿子都不认识我了。”到了2021年年底大年三十的那天,我们在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年夜饭”后,小易毅然决然地说。

“那公司不赔钱怎么办?做了这么多年,就这样自己辞工吗?”我问,跟他碰了下杯,看着眼前只有三个菜的“年夜饭”,心底黯然。从2020年过来后在南国连续过了两个春节了,再这样关闭下去的话,我们都会疯了。

对于回不回国,自己也做过许多权衡,只是想来想去那种选择困难症让自己还是下不了决心。回去吧,以后的工作怎么办?家里老人小孩的生活怎么办?以后小孩上学怎么办?不回去吧,呆在这冰冷的南方那种想家想亲人的煎熬也确实难受。尤其这两三年来的封闭生活,觉得本来就很二货的自己越来越傻了,原本就没啥主见的脑子也越发迟钝了。

“不管那么多了,在这边也就工资多了一点而已,可错失了跟家人的陪伴也更加得不偿失,现在我觉得我儿子跟我都不怎么亲密了。”小易扶了扶眼镜,看着窗外南国的景色,笑道。几年来没怎么运动的生活让他也稍微有点发福了,也开始步入了中年人的行列,不过行事作风也还是更加的干练。相比优柔寡断的自己来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这也是我对他有所佩服的地方。

“给你看一段我儿子的视频哈。”见我傻傻地没说话,小易一边打开手机视频一边笑道,“你们年轻,还可以在这边多奋斗几年,多赚点钱再回去嘛。”

我看过去,视频里是一个小男孩的笑脸。小平头,圆脸大眼,眉清目秀,绝对是小易的翻版。小孩子甜甜的童音让人听着心里软软的,所有的压力与委屈都能被那一句童音所融化。

“爸爸,今天老师教了我们一首古诗,是王安石的《泊船瓜洲》,馨宝背给你听哈: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爸爸,你啥时候回来啊?馨宝想你,妈妈想你,奶奶也想你了。爱你哟,爸爸。”

视频还是一个月前拍的,他儿子已经六岁了,刚进了一年级。或许是受小易的影响,他儿子也喜欢看那些古诗词的动画片,看着小家伙摇头晃脑背诗的样子可以让小易心里暖暖的三天都不用吃饭。

“你知道吗?”小易看着我,被酒精刺激得发红的眼里有种亮晶晶的东西,“看着我儿子我就想起了我的父亲。还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吧,我父亲被调去了隔壁县一个渣矿里上班。你知道的,渣矿上班在山洞里干活随时都会面临有塌方的危险,但为了生活,我父亲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那个时候我也像我儿子这样一遍一遍地问母亲,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

看着小易发红的眼睛,我静静地听着他的故事。

“你爸啊,快了快了,在月亮圆的时候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在一起咯。”小易喝口酒,眼神飘去了遥远的家乡,悠悠地复述他母亲的话语,“那时,每次我问起时,我妈妈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这样笑着回答我。她那眼神柔柔的,眼里亮晶晶的,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喝口酒,吃了片腊肉,看着他没有打断。

“于是,那时的我就天天盼着月圆,读书时也特别喜欢有关于月亮的诗句。什么‘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等等这些诗句在我心里背得滚瓜烂熟。”

这个我知道,小易在公司里是公认的才子,写文章一流,比我不知道要强多少。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没有等到回来的父亲,却等到了我父亲出事故的噩耗。父亲工作的那个渣矿还是出现了塌方事故,父亲为救另一个工友不幸把自己也埋在了地底。当听到父亲遇难的消息后,我们的天也跟着塌了。”说完这句后,小易的眼神飘向了遥远的故乡,一滴泪,从他眼角慢慢流下。

看着小易流下的清泪,我心里也酸酸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也理解了小易一直想回去的想法。看着窗外的黄昏晚霞片片,花木繁梳,太阳的余晖从公司饭堂的玻璃窗上斜射了进来,打在小易被酒精染红的脸上,有了一道金色的光晕。可我突然觉得南国这个年夜多了许多清冷,没有了一点点过年的味道。

晚上,小易发了个朋友圈,我点开看了,是他儿子视频的截图,还有一首诗歌,改编的那首《泊船瓜洲》,“离家已是又经年,潇湘远隔万重山。春风吹绿门前柳,明月何时照我还?”

突然间,我也很想回家。

                    03

后来,小易又断断续续地跟我讲完了他父亲的故事。

在接到父亲的骨灰盒时,小易觉得那天的月亮是黑色的,星星也是黑色的,所有的那些有关月亮的诗句都随着父亲的离去从心底消失不见了。从此以后,小易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读过跟月亮有关的诗句,那些曾经美丽的诗句也在心底里深锁。

父亲的离世,虽然也得到了渣矿那边一笔不小的补偿,让小易跟母亲能顺利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但其间孤儿寡母的艰难苦楚只有小易自己知道。花开花谢,云走云飞,日升月落间,时间如水就这样静静地流过了好多年。小易也渐渐长大成人,大学毕业后顺利地走上了工作岗位,几年后又顺利地结婚成家。只是这么些年,他母亲很少再提起父亲,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话题。不过小易知道,在母亲的心里,父亲永远不曾离去,或许在一缕幽梦还乡时,父亲还会在窗前与母亲相拥,对镜梳妆。

小易记得,在他刚结婚的那年,一家人在一起看电视时,妻子拿着遥控器不经意地按到了一个花鼓戏频道正好上演着《天仙配》。当看到舞台上的董永跟七仙女对唱着“夫妻双双把家还”时,母亲略微地变了变脸色,过了一会就默默地独自回房间了。

“妈妈是又想爸爸了。”看着媳妇有点愣住愕然的样子,小易轻声地解释。过了一会也轻轻起身,来到母亲的房门口想去安慰下母亲。可刚到门口时却看到母亲正拿着父亲的照片喃喃自语,“老易啊!你这一走就是十几年了,你一个人在那边过得还好吧?现在家里的一切都好起来了,儿子也长大了,也娶了媳妇,马上我也可以抱上孙子了。只是现在怎么越来越想你了呢?你曾经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可你却食言了。这辈子算是你欠我的吧,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希望你能好好地陪着我,不能再让我一个人过了,要把这辈子欠我的都还给我,好吗?老易。”

小易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进去安慰下母亲还是不要打断母亲跟父亲的交流。想着母亲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他也不禁泪流满面,这辈子他欠母亲太多,今后的日子又该拿什么去偿还?

还好,几个月后,在那个比较温暖的冬夜,小易儿子呱呱落地了,小生命的诞生又给这个家庭增添了不少温馨。小易也看到了母亲脸上久违的笑容,一家人的天伦相聚也是其乐融融。父亲的伤逝这道梗也慢慢地软化在那一声声笑语里。

只是,没过多久,我们就被公司一起打包派发到了南国这个偏远的小村庄一呆就是好几年。

听小易讲完他父亲母亲的故事,我想,自己也该回家陪陪家人了。

                    04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年,转眼到了2022年年底。

随着国家对出镜人员回国封控隔离的措施逐渐放开,我们也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小易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天天翻看着相关信息,回家的期盼代替了所有。而厂里也有了新的方案,听说对回去的同事也有相关补贴,也算是对大家在南国一呆就是好几年的一点鼓励。

听到这个消息,小易更加兴奋了,义无反顾地报了名,而且没多久也得到了厂里批复并跟人事部就离职补贴问题谈了几次。多年来的希望有了盼头,小易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成天乐呵呵的。 

而随着南国封控制度的全面放开,加上又到了年底,同事们聚餐的活动也多了起来。部门,小组,玩得好的,一到周末有事无事都要出去嗨一顿。几年来的隔离生活把大家都给关疯了,现在也的确要好好地放飞一下。

十二月下旬的一个周末,我们四五个玩得较好的相约去镇上的中国餐馆聚聚。好久没偿过国内的味道,大家想起那些菜肴就要流口水了。

镇上不远,我们就商量着一起走路过去。只是南国十二月的天气还是比较闷热。虽然是冬天时分,可天边那轮夕阳的余晖似乎还是热情不减,走不了多远,小易稍微胖胖的身材就开始冒汗了。

“易哥,你去哪里呢?怎么在走路啊?”走到一半,一个南国同事骑摩托过来,在我们身边停住,跟小易打招呼。应该是他手下的同事,“来,上车吧,我载你过去。”

“谢谢,你先走吧,我们有几个人,走路过去好了。”小易看了看我们,擦了把汗,笑道。

“要不你就坐你同事的车过去吧,我们几个后面来。”看着小易脸上的汗水,对他这几年日渐发福的身材有点恐惧,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人到了中年时期都是这样子。

其他同事也纷纷劝着小易坐车过去,“天气热,有车坐就坐车过去呗。”

也是南国朋友的热情难却,小易迟疑了一会还是坐上后座。“那,我在前面等你们哈,先过去了。”说完还没忘记给我们一个迷死人不偿命抱歉的微笑。

“你先去吧,我们慢慢走,骑车慢点。”我叮嘱了一句。自己不太喜欢坐摩托,喜欢走走看看。再说南国朋友骑车太快了,像飞一样,我也有点受不了,偶尔坐几次都是胆战心惊的。

“好嘞,我们先走咯。”小易同事也跟我们招呼一句,潇洒地一加油门,一骑烟尘扬长而去。

只是,车子还没走多远,刚到前面第一个十字路口时,我们就看到在拐弯处有另一辆飞驰过来的摩托不偏不倚地和小易的车撞在了一起。在同事还有路人们尖锐地惊叫声中,我看到那一滩红色的液体、烟尘在眼前漫天飞舞,甚至还遮住了夕阳的颜色。

看着车祸凌乱的现场,还有那一摊刺眼的红颜色,我两腿发软,心里也砰砰地跳着。看着小易绝望的眼神和张开说不出话的嘴唇,我的眼泪也哗哗地流了下来。

几个人被送去医院后,南国同事稍微好点,虽然受伤严重却没有性命之忧。可小易因为没有戴头盔,摔倒时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加上流血过多在医院抢救了一夜还是不治身亡。

听到这一消息,我心里那一根弦也崩溃了,脑子里一幕幕都是车祸场景,不禁心有余悸,浑身颤抖。想当初,大家开开心心地来到南国为自己的人生打拼,现在小易却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再次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异国他乡。他家里的老婆孩子还有母亲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一种怎样的悲哀?想想这几年自己身边走掉的人真的不少,童年的发小,昔日的同窗,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那样走掉了。想着,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跟恐惧感涌上我的心头。

                      05

小易的遗体最终被一把火化为灰烬。来的时候是清清爽爽一个人,回去时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盒子,大家看着都心有戚戚。只是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公司也做了些补偿,又做了一些规章制度的强调事宜,一切就这样过去了。

只是,那场车祸常常成为自己的噩梦。在梦中,都是那纷飞的血雨还有小易绝望的眼神和没有说出来的话语。梦醒后,看着南国那冷清的长夜,自己再也难以入睡。

春节过后,几场蒙蒙烟雨,几阵软软东风,公司外面的小湖边柳枝轻扬,柳棉如雪,南国的天气也慢慢走进了暮春时分。白天的气温也渐渐热了起来,只是夜晚还是比较凉爽。而我也做出了这么些年来自己的第一次选择:准备申请回国。

当老大收到我的辞职单时,一时间有点懵住,像不认识我似地瞪着我看了许久,可能事情来得有点突然吧。

“你现在突然要回家是什么原因呢?家里有什么事情吗?”老大问道。

“嗯,也没别的什么大事,就是在这边呆得太久了,想回去陪下家人了。”我说,一脸的决绝。

老大叹口气,说:“我知道大家出来都不容易,只是都是有家庭的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如果没有更好的发展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毕竟,这份工作虽不是什么很好的工作,但大家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也算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有什么困难可以讲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嘛。”老大还是想做些挽留,毕竟这些年来,自己在工作上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做好每一件事,算是没有让他失望过。

听着老大的挽留,我心里也有点感动。只是回去心意已决,简单地讲了下家里情况,最后悠悠地说,“虽然回去后生活上会差一点,在老家找的工作待遇肯定也没这么好,但我不想错过跟家人的陪伴了。”

“那……,”老大有点黯然了。看着我良久,又轻声道,“好吧,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了。这样吧,我会帮你按富余人员报上去,多少可以申请一点离职补贴。这样你回去了无论是生活还上是以后创业都有了一定的启动资金,或者你也不会那么辛苦。”

“谢谢老大,你的这份情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去还了。”

“客气啥呢?什么还不还的,大家同事一场,这些年也感谢你们对我工作的支持,如果能帮你争取一点利益我也高兴啊,又不用我自己掏钱。”老大笑笑,卸下平日里工作中的那份严肃也还是挺和谐的。

在老大的帮忙下,我的离职也很顺利。与公司洽谈的离职补贴也很到位,基本都是按规定百分百补偿。本来我就打算自己走的,也没在意那些补贴能有多少,现在突然多了那么多钱,也算是天降横财吧。

一个月后,我的离职日子到期,上完最后一天班,做好相关工作交接,第二天就可以回国了。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明月东上,我又来到小易出车祸的地方,对他的魂灵做最后的告别。

十字路口又新建了一座保安岗亭维持着交通秩序。因正好是农历十五,一轮金黄的圆月高高地挂在天边。夜风轻盈,吹在脸上软软的,远远近近是南国民居的点点灯火。不远处的湖边公园春节前装饰好的彩灯还没有拆掉,树木花草间,灯光闪烁,霓虹灿烂。出来游玩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在湖畔草地唱歌跳舞,喝酒聊天。湖上的音乐喷泉也播放着动听的音乐,好一个温馨的夜晚。

看着这一片霓虹灯影还有天边那一轮明月,又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生活了五六年的公司,想起这些年来小易的点点滴滴,想到他一直想回去可那一缕幽魂最终还是留在了异乡,我心里不禁涌上几许悲伤。听说,人死了以后他的魂灵是不会受到时空限制的,那在这个月圆之夜,小易的那一缕幽魂是否可以回到他久别的故乡?泪眼朦胧中,当初来南国的情景像电影一样涌上心头:坐错车时跟小易的初次相识,大年夜他哭泣的眼睛,去世时没有说出来的话语,还有视频里他儿子背诗的样子,他去世的父亲,他的母亲……。小易啊小易,今晚又是月圆如昨,春风如旧,而你那一缕幽魂又在哪处云端里飘游?是否还记得这一方湖水,几处楼台?还有这一湖风月,一排路灯?是否还记得这一条我们一起跑了五六年的跑道?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这边的一切也都再见了。如果你在天有灵,魂魄有依,往后在那些月圆的日子里,我们就在梦中相约,再一起游览一遍这里的湖光夜色吧!

夜风吹起,吹动着路边的树木沙沙作响。远远的,我仿佛又听到了小易读诗时抑扬顿挫的声音,在云间风里,忽近忽远,迷离难辨,“离家已是又经年,潇湘远隔万重山。春风吹绿门前柳,明月何时照我还?明月何时照——我——还——?”

                      ——2023.4.30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