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男

A: 第一眼的他并不英俊，甚至有些憨。他带蓝色的口罩，黑色眼镜，白大褂，胸前小小的工作牌。冷色金属在我齿间凿来绕去，头顶是亮黄色灯光，他的眼神是专注的，而我只能偷偷不经意假装看天花板时看这双实诚的眼。他递来小镜子。 我张嘴端详，竟然看不出和原生牙齿的区别，他走开一会儿，回来。我坐在椅子上，他已经脱掉了胶手套，弯腰示意我张嘴。我想像自己咧开嘴巴一口并不整齐的牙齿，“我都看不出是补的是哪颗，真是不错。”

B:  躺在水台前。

     他：“昨天洗的头发？好干。” 我：“前天，干性发质没办法。”

     他：“你大几了？是附近学校学生？” 我：“都毕业一年多了，哪那么年轻。”

     他：“我今年刚满18周岁，出来也一年了。”

     我：“你老家哪儿的？” 他：“广西” 我：“好远。”

     我：“今年回家吗？” 他：“不回。”

     我：“喜欢这行？” 他：“不喜欢，工资还低，我快走了。”

     我：“趁年轻去试试。” 他：“我在用别人读书的时间出来攒经验。”

     我：“还想过回去读读书吗？”

     他微微笑，我起身，镜子前理发师在招呼我了。

 C: “你看着点，今天我请你。” “哈哈，好啊。” 我们俩坐在这家开了两年我却第一次踏进的咖啡馆。老板走过来，我看向他。“今天有推荐的甜点吗？” 他：“雪媚娘新做的。” “草莓的？” 他：“抹茶红豆柠檬咖啡都有。” “我要抹茶的。”

     再走过来的时候，他小心把杯盘放到我们面前。我们聊天时，他间或走出咖啡馆，站在门口抽一支烟，我才发现他并不很高，蓝毛衣牛仔裤，却刚刚好衬出均匀的肌肉线条，背影也是赏心悦目的。

     我们推开咖啡馆门，回头，他已经开始收碟子了。
D: 这班车永远都是拥挤的。

    上车后我走到靠后的位置，抓着车椅后背，一边坐着的是两个灰绿校服的高中生，我知道她们再过几站就下车了，而我一定可以坐其中一个座位。

    那个男人突然大声吼道：“你没事推我干嘛！”，声音在后车门那儿，大家侧目过去，“你一直靠我身上干嘛？” 卡其色外套女人并不高兴。“这是公交车，我靠你怎么了，不然你回家去！” “我走过来你还靠过来你干嘛你！” “你别欺负我一六十老人，小心我揍你！” “哎呀哎呀，你们好了别吵了。”司机远远慢慢说。女人不说话。“还推我？我有病，你们本来就该给我让座！” ，“要不要给你们看看，我有病，就在这里！”

   两个高中生挤着站起来，我忙不迭坐进靠窗的位置。车门关上。

   那个男人慢慢走到车子最后的台阶上，前排好几个黑脑袋定着直到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