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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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原名苏月,在老家那边的同辈中排名老七,所以老家那边与她相熟之人都唤她小七。可能上次宿舍的姐妹听见了她母亲电话里头叫她小七,于是大伙都改口小七小七地唤她。小七好几回不依,要她们叫她苏月,但嘻嘻哈哈的姐妹,谁还会愿意听她的?
小七大二了,为燕京艺术学院的学生。小七喜欢一个人去河边的公园画画,小七喜欢安静,每每都是一个人前去的居多,极少与同学们一起出来。
三月里,公园里的鲜花盛开了,天气虽然还是有点寒凉,但小七还是抵挡不住鲜花的诱惑,在没课的时候依旧经常出现在公园里。
小七想把公园里的各种鲜花,统统画进她的画纸上。当然,小七不仅画花,她也喜欢画那些公园里闲逛的行人。小七这样做,原因其实很简单,仅仅是为了画画的水平能有所提高。
这天,小七又在公园里支起了画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小七的前面是一树开得正火红的木棉花。
小七很喜欢这样的红,她画了一段时间了,只是迄今为止她还没能拥有一幅令她自己满意的作品。小七也不急,她心里清楚,只要她一直画下去,她一定能拥有一幅让她满意的作品。木棉花语小七也知道,花语就是珍惜,寓意着要珍惜眼前的人和事物,不要等失去了才去后悔。
小七细心地用红颜色,在画纸上勾勒着,不远处的人与事都置身事外。
“啊,救命,救命,谁来帮帮我?”刺耳的叫喊声打破了这片空间的宁静,小七因此画笔一歪,画纸便只能作废。小七放下画笔,循声望去,原来是人工湖那边有小孩落了水。
小七急忙上前,站在岸上与那位快哭出来的母亲一起急得团团乱转。这里过往的行人比较少,就几个女的在此,谁也不敢轻易下水。湖岸与水面的高差就快有两米高了,水深多少,谁也不清楚。
看着水里乱扑腾的小孩,小七也和那位母亲一般,张口高呼救命。小七不会游泳,旱鸭子一个,被那位母亲紧紧抓着衣袖,并求她下水救人。
小七挺无言的,心想:你为什么不下去?水里的不正是你的小孩么?
万幸的是,小七发现有人向着她们飞奔而来。到了只扔下一件外套,“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小七忙掰开那位糊涂母亲的手,对水下的人大声喊道:“那边,那边能上来。”小七指着前方二十来米开外的一处地方道,“那里有个缺口。”
只露个头的男人,不,应该是个男孩,小七猜他年纪也就二十来岁出头。水里的他,冲小七摇了摇手,示意他知道了,然后一手夹着落水的男孩,一手划拉着湖水往远处的缺口游去……
几分钟后,落水的男孩被弄到了岸上,抱着他那位糊涂的母亲哭个不停。小男孩并没有大碍,只是被灌了好几口冰凉的湖水,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谢谢,谢谢,小兄弟谢谢你,我先带他回家换衣服,怕他感冒。”那位母亲此刻也镇定了下来,一直说着谢谢。很快,那位母亲一边呵斥着那个小男孩,一边又心疼地安慰着小男孩走远了。
小七拎起他的衣服还给他,他先是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得了他一句谢谢。救人的人应该也被冰凉的湖水冻得不轻,所以谢过小七便匆匆离去,估计也是准备回家找衣服更换去了。
小七挺佩服大冷天下湖里游泳的人,吐了吐舌头,又回到了她的画架前。此时要是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就能发现她画的不是花,而是刚刚下水游泳的那两个人。画上的人不说栩栩如生,但看上去却很是形象,救人的大男孩,被她画上了个长长的嘴巴,“哈哈,鸭子才会游泳。”小七“叽叽”地笑了起来,因为她觉得把英雄画成了鸭嘴兽,她是有点太无良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那树木棉花慢慢走向枯萎。小七懊恼地发现,还没一张合她心意的画作。但小七依旧经常是河边公园的常客,因为她的学校离这个河边公园不远。
夏季开始,小七越来越多的同学时常来公园里纳凉,也时常围绕着小七嬉戏打闹。青春吧,正该如此,要热情洋溢去善待每一天。
木棉花枯萎后,树上结了不少青绿的小果子,小七知道是木棉果。
夏季黄昏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小七画画的心情浇没了。还好,她跑得快,手里头的家伙也没什么损失。小七躲在一座老亭子里,轻轻拍打着头发上的水珠,然后才发觉亭子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熟人”,小七脱口而出道:“是你?”
陈皮看向她,先是失神了一会,才好笑地问:“怎么,我不能来这里?”他放下手里的书,问,“又来画画?”
“是啊,可惜下雨!”
原来小七碰见了上一回的“英雄”,所以就多说了几句。
“我叫陈皮。”英雄自我介绍道,“这名字有点那个。”
“呵呵,叫我小七就好,同学们都这样叫我。”小七使劲憋住笑,她觉得此刻要是乱笑的话,肯定是有点太过份了。
“别憋着,想笑就笑,我爷爷给我起的名字。”陈皮看着小七那张被憋得通红的小脸道,“我也没办法。”
“没有没有,我不笑。”小七坐下,笑着说,“那天你棒棒哒,没感冒吧?”
“流了几天鼻涕,好在没什么事。”
“哦!”小七拖着长长的鼻音,亭子里便充满了尴尬的气氛。俩人沉默许久,小七开口问道,“你看的什么小说?”
陈皮合上书,看了眼封面,回话道:“年。”说完举着书把封面朝向小七说,“书名就一个‘年’字。”
“哦,没看过,讲什么的?”
“讲我们民族关于年的由来,上面还记载了一些地方的风俗习惯。”
“那肯定是很好的一本书了,谁写的?”小七好奇问他。
陈皮笑了笑,把书抛给小七,小七接住,翻了翻,口中不由自主说道:“作者——陈皮。和你名字一样诶!”
“是呀,本来就是我写的。”陈皮揉了揉鼻尖道,“刚出版,所以弄一本读一读。”
“真的假的?”小七看了看书,又看了看陈皮,说,“蒙我的吧?”
“姑娘,我们才第二回见面,我蒙你干嘛?”
“也是,不过你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我36了,你说呢?”陈皮回话道。
“怎么可能?”小七看他一本正经的,又不太像是假话。
“珍珠都没那么真。”
“当真?”
“当真是36岁。”陈皮眨眨眼睛问,“你以为呢?”
“瘦不拉几的,还白白净净的,以为你二十来岁。”
雨渐大,俩人在亭子里也说个不停。
“唉,我晚上还有课,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小七站起,伸了伸懒腰无奈道,“你家附近的?”
“不是,有点远,但这里挨着河边,我没事时就喜欢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坐一坐。”
“哦,有道理。”小七想了想,说,“我叫苏月,但宿舍的姐妹们现在都喊我小七。”
“小七好听,以后还是叫你小七。”
“随便你。”
雨小时,小七夹起画架,狼狈着冲进了雨里,因为她不想缺了晚上的那堂课。
陈皮目光追逐着小七雨中奔跑着的身影,脸上写满了怀念。
小七依旧还是经常到公园里画画,偶尔会碰见陈皮,但总归互相还算是陌生人,只是礼貌地打过招呼然后就各忙各事,他们没有过多的话题可聊。
木棉树挂的果子变大了很多,这时候是初秋了,但天气还算暖和。只是早晚有一点点凉,出门只需要穿上薄外套。
小七在木棉树下把画架支好,铺上画纸,然后拿起画笔,把色彩一点一点地往画纸上填去。小七画得正入神,有人在她后面轻声夸赞道:“画得不错哦!”
“啊,你哦。”小七扭头发现是陈皮,然后笑了笑道,“我画得一般,我那几个姐妹画得比我好多了。”
“长得好看不?”陈皮一本正经地问她。
“怎么?要我介绍介绍?”小七搁下画笔,夸张道,“长得超级好看,又温柔脾气又好,身材嘛……”小七组织了一下词汇,然后眼神一亮,指着头上的木棉果道,“和它们很像。”
陈皮仰起脖颈,叹惜道:“那么胖啊。”
“别乱说,木棉果不胖好不好,你什么眼神?”
“嘿嘿,放大倍数后想像一下,肯定是胖了的。”陈皮按着胸口处,想了想就蹲了下来,笑了笑后,对小七说,“画啊,我不吵你。”
小七拿起笔,又细细画了起来,画纸上慢慢的多了许多“苗条”的木棉果。小七故意的,省得那个蹲着皱着眉头的他又说“胖”。
但陈皮只是静静蹲在一旁,并没有开口去打扰小七。
小七想到一件事,扭头冲陈皮说:“我们后天,会去那边拍照,我姐妹都会一起,要不要来帮我们拍照?”小七指了指前面的古建筑群说,“就那边。”
“可以吗?”陈皮问。
“当然可以!我们拍点古装照。”
“那我要不要也弄套古装换上?”
“都可以啊,如果我有姐妹看上了你,说不准要找你约会哦。”小七调皮道,“怎么样?对你够义气吧?”
“画你的画吧,我后天考虑考虑。”陈皮起身,然后要了小七的手机号码便离开了。小七自然也不留他,毕竟他只是她熟一点的陌生人。
……
周末的那天,小七和姐妹们嘻嘻哈哈地穿上了古装,然后走进了古楼。有人问小七陈皮会不会来?小七回答说不知道。小七回了宿舍便把陈皮的事情告知了姐妹们。当然,大伙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觉得陈皮只是个陌生人而已,觉得陈皮是可有可无的意外……
古楼里,一群仙里仙气的小仙女们,欢乐的笑声打破了古楼的宁静。大伙都忘记了陈皮,也料想他应该不会过来了。
但陈皮还是来了,此刻的他一身藏青色古装的打扮。陈皮踩着细碎的阳光边走边远远地冲她们打起了招呼。
小七掖着红黄相间的薄纱裙摆,走到高高的大木门下,冲远处缓缓而来的陈皮大声道:“再不来,胖胖们都要回去了。”
“喂,小七,你就这样,别动,挺唯美的,我给你来一张,那块陈皮刚好也在。”
小七于是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任背后的姐妹们“咔嚓咔嚓”地一通乱照。
“可以了。”有人喊小七,小七才慢慢松驰了下来。
这时候陈皮也走近了她,笑了笑道:“你们不是都在,那么早回学校干嘛?”
“哟,这个装扮有点味道。”小七的同学走上前来,然后都上手这捏捏那摸摸。
“喂,赚我便宜是吧?”陈皮一本正经道,“谁要是肯当我的女朋友,我就随便她捏。”
“哈哈,我们都是我们都是。”有俏皮的女孩先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然后对边上的人使着眼色,嚷着道,“去去去,给我们来一张。”
后来,每个人都揪着陈皮合影,谁也不理会陈皮的挣扎。
阳光正好,有风徐来,一行人边逛着边拍着照,在这一刻,没有人再觉得陈皮是个外人。也许她们人多,所以落了单的陈皮才被这样相待。
陈皮好不容易闲下来,靠着护栏冲小七道:“你的那些同学,太热情了!”
小七问:“有看上的吗?”
“有。”
“谁啊?”小七好奇心起,想知道他看上了谁。
陈皮一脸的坏笑,说:“你呀!”
“别闹,我还没看上你。”小七靠在护栏边上,搓了搓手,然后指着远处她的那些姐妹道,“她们可想谈恋爱了,觉得你努努力就够得上她们。
“不要,我只看上你。”陈皮假装扭捏着道,“她们都胖过你呀!”
“哟嚯,你等着,我回头就多吃点,省得老惦记我。”
“好,我等着。”陈皮无所谓道。
当太阳西斜得厉害的时候,众人才散去。
自那天起,陈皮与小七也算是熟人了。每次小七出来支起画架的时候,陈皮总能准时来到她的身边。小七好奇问他为什么总能知道她出来。陈皮总是“嘿嘿”笑着,但并不告诉她。其实,是陈皮有了小七的姐妹们的联系方式,所以总能及时地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来画画。为此,陈皮偷偷请了不一次的客,当然,这些小七都被蒙在鼓里。
事情总是这样,小七就那样被姐妹们出卖了。当然,小七一直不承认她是陈皮的女朋友,因为觉得陈皮年纪上比她大了十来岁。
陈皮并不介意小七的拒绝,只要她出现在公园里,总能及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陈皮,你是不是收买我的姐妹了?”小七握着画笔沉吟了会,就追问边上的陈皮。
“那是我的事吧。”
“哼,不画了,我回去。”小七收起画架,往远处走了出去。
“那你慢走,不送了。”陈皮在后面喊道。
“才不要你送。”
小七走远,陈皮坐下,然后紧紧捂着胸口。很快,他的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陈皮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他抬头望向西边的天空,发现那方天空已是满天的红霞。陈皮待疼痛感减弱后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你长得确实是有点像她呀,所以……我是不是错了,也许我不应该来打扰你,毕竟你终究不是她呀!”
陈皮走了,悄无声息的。自那天过后,整整两个月小七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不经意间,秋叶开始飘落。小七支着画架,但她静不下心来。
“我是怎么了?”小七怏怏地放下画笔,回头四顾,他的身影依旧未曾出现。小七给他发过信息,他不回,后来给他去了电话,才发现他的电话已经停机。不死心的小七还询问过她姐妹们,但谁都不知道他的情况。
小七觉得自己是不是神经病,他在的时候会有点讨厌他的出现,如今不在了又希望他能出现。小七变得有点芒然,毕竟他曾经很正式地告知她,说只愿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原来觉得他那些轻佻的言语,如今又在小七的心里头长起了根须,像那些野草一样……
“你去哪了呢?”小七望了望头上那些毛茸茸爆开了的木棉果,心里泛起了微微的苦涩。
时间似缓实急,直到小七大学毕业,他一直都没有出现。
“我要走了,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小七站在木棉树下,开始时还只是满脸的惆怅,最后却恨恨地跺了跺脚,大声叫骂道:“该死的混蛋,弄乱了我的心却又像只乌龟一样躲了起来。”小七看了看手上的《年》,然后喃喃自语道,“我读了好多遍了,就差把它背熟了……可是,可是我要上哪去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