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
“故事得从去见他开始说起,我可以说了吗?”
“嗯。你说!”
苏磊看着面前的女人拿着一张A4纸举着笔,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于是提醒她说:“你记不了那么多的,就听听就行。”
女人没有顾及苏磊所说的话,仍旧是那个姿势,一言不发,苏磊没再继续提醒她,然后接着说:“入佛门六根不净,进商界狼性不足。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应该说是自嘲吧!”
只见女人很迅速的使用笔尖在纸上飞舞着,苏磊还是没忍住,继续提醒道:“如果你真想把整个故事记录下来,我建议用录音笔会更好一些。”女孩迟钝了一会儿,采用了这个建议,然后说:“谢谢。”
苏磊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谢谢,接着说道:“那次是我第一次去看他,但也是最后一次,至今为止,我也没想通他说的那句话,或许是因为经历问题,我知道我经验尚且不足,所以,无法体会也正常。”
女人问道:“后来呢?”
苏磊接着说:“后来我就问他,你这辈子又后悔做过什么事儿吗?他回答说:‘人活在世上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犯错,后悔,再弥补。’一瞬间我无语了,他的境界我实在无法理解。”
女人回道:“嗯。”
苏磊继续说道:“然后他和我说了一个故事,他说曾经有一个女孩为了她不顾家人的反对,甚至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只为和他在一起,后来他们也真正在一起了,一起到了海南。但他不是一个安于现状之人,于是筹划了一个很庞大的计划,当然最终也失败了,其关键一步的阻碍正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于是后来他回到了这里,那个女孩在不久后离开了人世。”
女人说:“这可真是个悲哀的故事。我可以知道细节吗?”
苏磊继续说道:“不可以。别人的故事对于我们而言可能只是个故事,但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段人生经历,你是个写书的人,我不能将其细节全部告知于你,我相信你应该是知道为什么的。”
女人回答说:“嗯,理解。”
苏磊继续说道:“后来我也没再问他什么,而他也很识趣,没在继续说什么。最后我们以沉默结束了那次的谈话!”
女人问道:“然后呢?”
苏磊继续说道:“和他的谈话就止于此了。后来我没再去看过他。”
女人说道:“那你见完他以后呢?”
苏磊回答说:“见完他以后,我打算放空思想,体会一下什么叫‘入佛门六根不净,进商界狼性不足’,这是一句概括很多人都适用的一句话,为何他能够随口就来。于是后来我去拜访了他之前的一位朋友,那位朋友说:‘他呀!你理解不了的,可能这辈子我们也无法达到他的那种境界,你想想,能让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花50万求一句话的人,能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吗?’,我想了想我和他之间的谈话,没有提到这个。”
女人接着问道:“他的朋友,谁?”
苏磊回答说:“恒亿商务酒店的董事长,刘元。”
女人回答说:“嗯,继续。说说这个刘元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苏磊继续说道:“后面没再说什么,他只说让我去见一个叫秋怡的人,我想要的她都知道。”
女人说:“后来呢?”
苏磊回答说:“后来我就开始寻找秋怡,一直没找到她,然后就到现在了。”
女人说道:“好了,你的任务现在结束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我给你订了一张去苏州的机票,明天出发,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苏磊回答说道:“好的。”
接着苏磊离开了办公室,女人自嘲道:“三年了,你还是不肯见我。”
然后翻开办公桌的柜子,拿出了那只纸船,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没想到吧,我还留在身边,若不是那个女孩的出现,你又怎会离我而去。三年了,看来你还是没走出来,是时候去见见你了,但愿这次你不会把我拒之门外。”
收拾好纸船以后,女人离开了办公室,看着满目疮痍的繁华,心中不禁感慨,多少英雄儿女就跪倒在这繁华里,自怨自艾,努力挣扎!
回到家里,女人翻开以前的一些笔记,里面全是记着以前他说过的话。
他说:“人际关系是一笔重要的财富,不可破坏性开采,是盖楼的材料就不能用来搭鸡窝。”
他说:“所有不知源起的果都有其引发缘起的因,这是规律。你不能因为没有找到因就以莫名其妙去定义这个果,也不能因为找到了因而不去理会,从而认定这是莫名其妙。”
他说:“世上所有的人,只要人性没发生质变,就还是人的那点儿事儿,只是随着条件的变化以什么形式呈现而已。”
他说:“现如今连和尚都成为了一种职业,而不是信仰了。”
他说:“女人最大的失败就是拒绝成熟,拒绝长大。”
他说:“合作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利益的趋同和妥协。”
他说:“即使是最幸福的婚姻,也都免不了有离婚的打算和想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他说:“每个选择里都有变数,每一个变数又会引发一连串的变数,都会带来不一样的后果。”
他说:“见面的时间和内容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见面本身,至少相互之间有了一个开端。”
看到此处,女人觉得困意十足,没再继续翻阅下去,带着这句话进入梦乡了。第二天醒来之时,已是九点,看着手里的笔记,映入眼帘的正是昨夜的最后一句话,她心想:是啊,见面的时间和内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见面,于是她拨通苏磊的电话,询问地址后开车去了他所在的那所学校。
经过一番打听之后,她终于知道了他在哪里,于是快步行走着,此刻她已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以及模样了,她迫切希望见到他,那种强烈的感觉使得她越走越快,几乎达到了狂奔的步伐。
在5分钟后,她看到了他,还是三年前那张脸,只是脸上布满了沧桑,也残带着点愧疚。她心想:他还是没走出来。
一下子她愣住了,之前的迫切希望,在此刻慢慢殆尽,她犹豫了,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想象着敲门后见面的场面,她没敢继续想下去。
但犹豫之后,她还是敲了门,只见里面传来一声:“进!”她又犹豫了,但还是唯唯弱弱的轻步走了进去,她想让自己心静下来,即便深呼吸了好几次,可始终还是无法使之平静。
但还是微微弱弱的挤出了一句话:“颜,好久不见!”
他听见这句话也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他多么希望是她,而又希望不是她。因为有些人在心里一旦被确定了身份以后,不是像小学写错作业用橡皮一擦就能够擦干净重新来过的。而因此,他也迟迟犹豫着没有抬头看,他害怕看到结果。
但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他低着头回道:“好久不见!你是?”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依旧轻步的慢慢走进他,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现象,但此刻他只能佯装镇定,似乎两人在玩着谁先把心平静下来谁就会输的游戏。
在相互之间距离接近2米的时候,他抬头了,而就此刻,他的心也平静了,一下子将刚刚的心境扭转了一个S形弯度,恢复至以前的淡定从容,且不容侵犯。
而正是这一抬头,使得女人和他两眼对视,女人全身仿佛像过了一道电流一样,也逐渐平复了久久不安的心。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大约1分50秒后,男人收住了眼光,用他的话说,如果一个男人持续盯着一个女人看上2分钟,那是一件相当不礼貌的事情。女人也察觉到了这个细节,随即不知所措。
颜说:“随便坐,不用拘谨。”
女人还是没有动身,似一块木头一样,呆呆的站着,直到男人再次叫她时,她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样。她想,这和她敲门前的预期也反差太大了吧,这时候她才发觉,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他。
女人不知所措的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说:“颜,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颜回答道:“秋怡,都过去三年了,很多东西也不是靠言语就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又何必浪费口舌呢。”
秋怡没再继续说话,只是低着头,思索着,或许是吧!很多问题根本不是言语两句,彼此谈谈话就能够解决的,只是人们习惯了用交流来解决问题,或许都只是为了内心寻求一份不是答案的答案,进而认知其就是答案,最后不了了之,进而称其为问题已经解决了。
见秋怡没说话,颜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想必来之前见了苏磊,他不久前来过这儿一趟,我想我的地址,也是他给你的。”
秋怡还是没有说话,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不由得想起之前一位朋友说的一句话:“一个连女人都能一眼看透的男人,也不值得你秋大小姐去大费周章的挖掘了。”
想到这儿,秋怡开口说道:“嗯!是的,苏磊现在是我的员工。”
颜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时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安置那个孩子。”
秋怡没顾及颜的感谢之词,直奔主题说道:“所以,你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女孩,我是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值得你留恋的!”
颜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说:“有些人来到你的身边,给你上完一课后潦草离去,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更何况那个人已经选择永驻于你的心间,作为平等交易的交换筹码,有些东西我们注定是不能使之随风而去的。”
秋怡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知道,有些心坎只能自渡,旁观者的言辞过多只会使当局者认为这是无用的唾沫星子。不仅无用,而且还脏了一块儿本就干净的地。
于是她说道:“那对我呢?有什么想说的吗?”
颜回答道:“你如今一切安好,我很高兴!”
秋怡继续说道:“或许这些安好全是伪装出来的,你想说什么呢?”
颜回答道:“伪装就占据了真实的一半,在你伪装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事实了,到这一刻,距离事实也就只存在时间问题。所以,我无话可说。”
秋怡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她也知道根本不会听到想要的答案,她了解他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所以,每一次的话语,都是恰到好处的拿捏着分寸,这也使得她再一次无语,只能选择沉默,颜也没再继续言语。
约莫五分钟过去,两个人在这五分钟都过得相当漫长,最终还是秋怡拿出的纸船使得颜先开了口,问道:“你还留着?”
秋怡回道:“一直留着,每每看到它,我就想起你,想起你说的那些话。不过,都过去了。”
颜说道:“有它,有些事儿就注定过不去!”
秋怡问道:“所以呢?”
颜说道:“今天有些累了,改天吧,改天你找个地方我俩好好聊聊,我给你仔细说说这三年我经历了什么,然后你再考虑你是不是还和现在的想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