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流
冬天的确是最寒冷的季节,赤裸的荒芜是河滩连片的黄土地,它们都是被收割的,留下的根须是唯一的证据,整齐的刀口和风一样,就充斥在冬天的土地和我们的身旁。裸露的地方从来不会疼痛,因为冬天就是这样,寒冷之下呢?你可曾听过看过河流的冬天,看不到流动,听不到言语,它们也是故作坚韧吧,企图用苦涩的灰暗的统一的色调遮掩苦楚,归入整个冬天之内,也就心安理得。我见到的河流也是这样,没有格格不入,混在冬天,隐隐作痛总是在风里,飘过耳旁,也曾听闻。因为它们不能被看到了,断流了,是一条路,在冬天里只属于风,有谁会在裸露的河床上呢?人们看到了也只是说“这河枯了,估计春天才会有水”然后人们离开。每个冬天每条河流,都这样流淌,冬天的流动,哪里可以这般耀眼,没了水,才可以去了承载更多的东西,让他们奔涌,让稀少的冬阳,让密集的风,让黑漆漆的夜,只是我们没有听到没有看到罢了。
这些河流像冬天一样无法被抹去,就在那里,是命中注定的,倘若它们是活物的话,我就可以这么说。我也看到有一条河在冬天流淌,我猜它是汩汩的,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冬天的,不然怎会被我注意到。北方下午的冬阳似乎比正午的更暖,是沉甸甸的夜晚前被高举的火把吧,持续的还不够半小时,但已经足够了,对于我这个公交车上发呆的年轻人,和那条吸引我的河流。公交车上的人都是稻草人,我也是,彼此孤孤的坐着,脸都扭向窗外,生怕哪里来的野鸟、野兽糟蹋了来年的庄稼。我算是个不敬业的,左看看右瞧瞧,但总盯着那条河,间或泛着光,我似乎听到它温柔的声音,一块冰又融化了。我想着它们是多么安详,甚至想到炎炎夏日河流和太阳还是这样嬉闹,只不过它们那时都会张扬一点。
坐在一旁的姐姐也看着窗外面,她倒不像我发呆似的,不时微笑着。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她此刻比太阳还温柔。等她不再看窗外了,我变忍不住问她“在上海你平常上班也能经常看到河吧?”“不对,是海。”“都能看到,不管是河还是海。”笑容却随着说话声音缓缓消失。说罢,便又向窗外看去。我再也不忍打断她了,她没了那么明显的笑。似乎甘愿同我一起发呆。从小和姐姐一起长大,总觉得她从来不会不开心,或者是很少难过。后来似乎只有她长大了,见面的次数也变少了,我还是没长大,还是她眼里那个心里没有事的弟弟。“那你在那边上学也经常能看到河吧。”回过头来对我笑,我也笑着点头。又问她在那里如何如何。嬉嬉笑笑像是开春回来的燕子,叽叽喳喳。一路我在也没有看过那河流了,只是听它讲它在冬天里的事情。
过年之后,我又给她打电话,问她又去了上海还是在家。她很大声的笑着说,我在海边和你打电话。我也不由得发笑,像那个下午。昨天坐最后一班公交回校,我不知怎么地又想起那条河,似乎记得它和我说过什么,说过什么呢?说过什么呢?边走边想了好久,才模模糊糊记得它说,春天我会融化,只会流淌生命。今天又下起了雨,那条河也该有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