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雕 哈萨克养雕老人的一生

哈萨克人一直都崇尚养鹰、金雕。养金雕是哈萨克部落、民族的信仰，养金雕的人受人尊重。两个人骑马，一个人手持金雕，如果金雕老往另一个人身上飞，哈萨克人相信这是有好事情要降临在这个人身上的预兆。

金雕(学名：Aquilachrysaetos)属于鹰科，是北半球上一种广为人知的猛禽。金雕以其突出的外观和敏捷有力的飞行而著名;成鸟的翼展平均超过2米，体长则可达1米，其腿爪上全部都有羽毛覆盖著。一般生活于多山或丘陵地区，特别是山谷的峭壁以及筑巢于山壁凸出处。栖息于高山草原、荒漠、河谷和森林地带，冬季亦常到山地丘陵和山脚平原地带活动，最高海拔高度可到4000米以上。以大中型的鸟类和兽类为食。分布于北半球温带、亚寒带、寒带地区。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

在哈萨克有这么一位养雕老人，他叫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老人究竟有多少岁了?托里庙尔沟附近的牧民、邻居都没有人说的清楚。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老人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77岁了，还是81岁了。

但老人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是17岁开始养金雕的，老人固执地认为自己家族所在的部落是从阿勒泰搬过来的。他说他的家族搬到托里已经有150年了，老人的祖上就是养金雕的，哈里木.木哈买提江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就是手上架着金雕，骑着马来到托里庙尔沟的，在这里生活得已经有六代人了。

年轻的时候，哈里木.木哈买提江年轻气盛，好像在和谁较劲，再骄傲、野性的金雕在他的手里一段时间，最终都会哈里木.木哈买提江驯服了。他自己也很得意有这个本事。那时候哈里木.木哈买提江在周围牧民眼里，很有名气，那时候的哈里木.木哈买提江以为受到尊重也是理所应当的。

从17岁开始到现在，老人这一辈子养了不下100只金雕，有些是捉来的幼雕，养大了再驯服，有些是捕获成年的大雕，再经过“熬、饿、养”那些众所周知的各种手段，让金雕成为人在打猎时的好帮手。老人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好猎人，对于养雕、驯雕是有自己的一番心得和体会，但不管我怎么问，老人都不怎么讲驯雕的那些细节和过程。

老人说其实驯练雕的过程就是人和雕较量意志的过程，也就是摧毁一个雕骄傲的天性，让它服从人的意志的过程。年轻的时候他喜欢鹰的孤傲，霸气，自由和可以洞察一切的犀利眼光，那时候他更喜欢自己用尽办法、手段想让雕听他的话，这个过程让他有种征服的满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喜欢远远地看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金雕，他不再炫耀那些驯服金雕的手段，他也不再愿意重复驯雕的过程。他说，现在老了，想听雕的话了。

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这一辈子结了两次婚，现在两个老伴都先后去世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老人有六个儿子，四个女儿。老人的儿子都跟他一样喜欢养金雕，也都跟着他学会了捕金雕、驯金雕的方法。

金雕现在是国家级保护动物，《野生动物保护法》禁止驯养、繁殖国家级保护动物，.科研、教学、动物保护单位需要驯养、繁殖的，要办理驯养繁殖证!这样的证件，哈里木.木哈买提江一家自然是办不出来的，所以虽然儿子们很喜欢驯养金雕，虽然家里现在还有一只金雕，但也没有再驯雕。

老人养的最长时间的一只是阿勒泰的白肩雕，养了30年。那个金雕很大，腿和人的四指并拢一样粗，展开一边的翅膀就在一米二以上，从头到尾部有一米一以上。

那个白肩雕比其它的金雕更喜欢攻击，它的喙、爪子比刀片还锋利，眼光犀利，一副随时都会扑上去吃人的凶像。

老人经常带上它去狩猎，它在搜索猎物时，飞行的速度不快，先是在空中缓慢盘旋。等到发现猎物，它便剑一样直冲下去，抓住猎物后便扇动双翅，再迅疾地飞向天空。

有时候它正在空中飞翔，看见野鸡等飞鸟飞过时，便很快地冲上去，飞到野鸡下方时，突然仰身腹部朝天，同时用利爪袭击野鸡。受伤的野鸡直线下落，此时金雕又翻身俯冲而下，把下落的野鸡凌空抓住，再一跃而起，飞向高处，这个过程时间很短，像看没有声音的电影。

这个白肩雕跟着老人打过很多次猎，老人说生活困难时期，它捕来的猎物不止让孩子吃饱肚子，还给孩子们带来了很多的快乐时光!

金雕的寿命是30年，后来这个白肩雕老了，不能捕猎了，老人就放回了大自然。它飞走后，老人失落了好久，像生了一场大病。

过去年代，山里动物多，牧人们都舍不得吃自己家的羊，于是很多人夏天养肥金雕，冬天狩猎，打野味解馋。一到冬天，山林里常常可以看见高大的猎人骑着马，一只手臂上架着雕去打猎。那时候，山里狐狸多，一下雪，就有猎人循着狐狸的脚印去山里狩猎，人们依靠金雕抓到狐狸，一般是狐狸的肉奖励给金雕吃，主人留着皮毛或者拿去山外换生活日用品，或是做成了衣物，穿戴起来。

那时候，一只上好的金雕，善于捕获猎物的，顶的上9只羊的价格，就是一般的金雕也要5只羊才可以交换回来的。谁家要是有个好的金雕，那是要让周围牧人羡慕的。

那时候的人家都不是特别富裕，给金雕喂冻死、病死的羊、牛。要是家里宰羊了，就给金雕吃羊内脏。虽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可还是想方设法给金雕吃肉，没有牛羊肉，哈里木.木哈买提江捉过老鼠、旱獭，打过麻雀喂金雕。

金雕属于猛禽类，飞行的高度都在几百米以上，但老人说好的猎手还是可以根据高度区分开来。阿勒泰的山区属于高寒地区，那里来的金雕飞得高，体格也要大一些，飞起来翅膀展开要长一些，扇动力大，有力，攻击性强。伊犁地区气候温暖湿润，那里的金雕飞的不高，动作基本属于滑翔，攻击性也不强。塔城的金雕尾部一般多呈白色，飞的高度不高，翅膀上的颜色呈现咖啡色。

金雕的巢都建在人和其他动物很难接近的高处，如高大树木的顶部、悬崖峭壁背风的凸岩上。一对金雕占据的领域非常大，有近百平方米，对接近它们巢的任何动物，它们都会以利爪相向。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说自己只是在山半腰，远远见过高处悬崖旁的金雕的巢，没有近距离的靠近过。

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这一生用金雕捕到最大的猎物是羚羊。不过也有让他很骄傲的，年轻的时候驯服了一只金雕，和别人换了8只羊，后来听说它在新主人那里狩猎，在阿勒泰地区捕猎了一只狼。

我们在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老人的毡房旁边看见了一只金雕，不是很大的个头，浑身棕褐色，眼神冷峻，神态骄傲，有一种野性的美。老人说从品种上说这个金雕就是一只一般的，也没有捕过什么猎物，但给他带来好多乐趣。他说可能是老天知道我老了，怕孤单，要让它来陪我。

这只金雕不是捕获的，他像它的救赎者，在那个特定环境里遇见它。

去年春天的一个早上，哈里木.木哈买提江在山里放羊，羊群散漫地吃着紧挨着地皮不多的小草，空气里有一点清凉的草香，坐在石头上有点凉，他就在小山坡上转来转去，太阳透过云层露出霞光，他想站在更高的一个山岗上看日头从远处山的褶皱里走出来。

这个金雕和他是有缘的，当时它在山岗的一块很大的岩石上躺着，

当时它已经奄奄一息了，要不以它高傲的心性，它是不会那样无助地躺着的。但也许只是他感觉它无助，它自己可能还是骄傲的。他走近它的时候，它还企图攻击他，只是它太虚弱了，只能勉强做了一下那么个势。哈里木.木哈买提江检查了它的伤势，它是被气枪打在了左边胸前的，子弹穿过身体，伤口的羽毛污迹斑斑，血肉已经有点溃烂了。他知道现在政府不允许私自养金雕，如果不是它受伤了，他也不会带它回家的。

金雕现在是国家保护动物，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少，人们为什么还要用枪打它呢?而且它可以飞得那么高，怎么就会被气枪打着呢，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说可能是自己年龄大了，这些他怎么想也没有想明白。

他把它抱回来，给它看伤口，喂它吃肉，看着它一点一点恢复元气。这个金雕从抱回来养到现在，没有驯过。儿子们很喜欢这个意外得来的金雕，曾经想要驯服它的野性，被老人阻止了。老人告诉儿子，他不想看着它经过那些磨灭野性的过程，他也不想让它变成一个猎雕。儿子不是很明白老人的心思，但也不能违拗父亲的心意，对这个在自己家里的金雕有点无可奈何。它的伤刚好的时候，哈里木.木哈买提江老人也想放飞过，但又有点舍不得它。他知道现在没有相关证件，养它是违法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办那些证明和手续。他太想它陪着他了。

我们围着这个充满野性的金雕拍照的时候，老人说，我们在山里，没有多少外人来，只要小心一点，政府是不会知道我偷养金雕了。我就是想再留一留它，等到哪天实在留不住了再说吧。人老了就会自私一点啊!

老人说到这里，像个孩子，自顾自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