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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武汉中心医院!一位医生感染新冠肺炎的亲身经历

2020-03-13  本文已影响0人  深蓝保

编者按

" 李力,深蓝保最早的 1000 个读者之一。

最近,他突然很郑重地跟深蓝君道谢,这让我们有机会了解到他的另一个身份——武汉中心医院医生,也是第 2 批感染新冠肺炎的医护人员……"

“如果病情稳定下来,我要回一线。”

李力非常肯定地说到。这时候的他已经治愈出院,一个人离家在外,隔离超过 14 天了。

接下来要继续回医院工作,他必须随时观察自己的情况,如果有必要,就随时回去复查。只有达到最好的状态,他才能重新走上那个象征责任的岗位,那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空无一人的武汉道路 / 李力.摄

一、病房会诊,遭遇新冠肺炎

“李医生,有个病人需要会诊。”

1 月 21 日,李力接到医院要求会诊的电话。会诊是医生的日常工作之一,遇到有些病情复杂的病人,多科室联合会诊是常事。李力想都没想,马上应允了下来。

但随后,电话那头的人提高了分贝,重点强调了一下是 “ 呼吸科隔离病房 ”,请李医生做好准备。李力怕自己听错,又确认了一遍,再次得到答案是“呼吸科隔离病房”。他心里顿了一下,犹豫中沉默了。

“你来不来?”电话那头催促道。呼吸科当时已经作为隔离病房收治不明肺炎病人,作为医生,李力意识到有“传染”的危险性。

但医生的职责无法逃避,随后他坚定地回答道:“好的,我马上来。”

挂完电话,他从抽屉里拿出口罩戴上,当时医院物资匮乏,他没有隔面屏,也没有防护服,只有自己从网上买来的 N95 和护目镜。迅速穿戴好装备,他出了科室,朝呼吸科隔离病房走去。

半个月后的药店,工作人员防护措施做得很好 / 李力.摄

到隔离病房后,他给病人做了常规检查,用止血棉给病人出血的地方做了填塞。近距离操作了大概 20 分钟,他嘱咐病人好好休息,就出了隔离病房。

回到科室,他马上做了全身消毒。这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独自一人走到了科室的走廊,那里已经没有病人的来来往往,只剩下几个护士在准备交接班。

在那里,他反复踱步,想了很多很多,但有一件事渐渐坚定:他不能回家,必须自主隔离。

他从口袋里拿起电话,第一个打给了同在医院工作的夫人。为了不影响全家人,他准备到自己的另外一个住处先隔离一段时间。

二、不幸感染,医生和患者身份互换

1 月 24 日,李力开始发烧。

1 月 25 日,他查核酸报告显示阳性。1 月 28 日,病情加重,肺部CT已经显示有影像学表现,呈磨玻璃病变。1 月 29 日,他开始接受住院治疗。

住院期间,他持续高烧到了 39.3 度,经常感到乏力,嗜睡,有时候伴随着剧烈的干咳。

躺在病床的他,最想念的就是家人,但他不想让家人看到他憔悴的面孔,只能选择自己状态好的时候跟家人视频。

女儿才 2 岁,经常会问“爸爸去哪了?”、“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呀?”,他每次都哄着女儿说 “快了,快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能“快”到什么时候。

夫人倒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与平常不一样的坚强,她一人照顾两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还带着两个老人都去做了核酸检验,结果是阴性的,他放心多了。

1 月 30 日,管床医生建议李力考虑使用“激素”。他有点排斥,因为非典期间使用激素的病人,都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1 月 31 日,他持续高烧不退,只得咨询呼吸科同事和一些有经验的同学,在得知激素可以缓解肺部纤维化,达到退烧的效果,他才同意使用激素。在小剂量使用了激素 2 到 3 天后,他感觉好多了,之后也没有发烧了。

“这个病毒,一开始我们完全不了解它的发病机制,我非常害怕。在我住院期间,我们陆续有同事感染,李文亮也在这期间去世。他走的那天晚上,我一整晚都没有睡。”不时咳嗽的李力回答道。

出院那天,医院门口摆满了市民送给李文亮医生的鲜花 / 李力.摄

这种害怕的情绪一度占据着李力的全部,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老婆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

“说句难听的话,如果我人不在了,我的孩子谁来养?我的房贷谁来还?”他不想自己留下一屁股债,成为家人的负担。

病床上他翻来覆去,一边忍受疾病带来的痛苦,一边面对未知茫然失措。

他想到了自己买了 300 万的保险,于是他拿起手机,反复查看自己的保单。他想确认,如果自己不幸去世,家人们能否拿到这 300 万的保险金。

三、“必须回一线,这是无条件的责任”

2 月 10 日,李力达到了出院标准。

通过住院治疗 12 天,他的核酸结果呈阴性,肺部CT显示正常,临床症状明显改善。但可以出院,并不意味着可以回家,为了不给家人造成困扰,他必须继续隔离。

而这一隔离,从 1 月 21 号开始到现在,整整 53 天,他都没有进过家门。他离家门最近的时候,就是在家门口领到了一份做好的盒饭,里面盖满了他最爱吃的菜。

家人会把饭菜用一次性饭盒装好放在门口的窗台上,李力领了就回到隔离的房屋吃下 / 李力.摄

隔着家门,他听到女儿一声又一声的“爸爸”,他的手在裤子口袋紧紧的摩挲着钥匙,但还是转身拿了饭菜走了。

2 月 19 日,天安人寿将理赔款打到李力的银行账户。之前他通过深蓝保的测评推荐,买了一款重疾险,在疫情期间,这款保险临时增加了新冠肺炎的保障。

这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了重病时期的绝望,多了一份感动和感恩,特别是感受到作为医生的那份责任,肩负了很多人的关爱和期望。所以,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回一线,这样才能不辜负给了他帮助的人。

“ 必须回一线,这是无条件的责任。”

他还有一点咳嗽,这个一时半会还好不了,他只能等。但他还是希望能做点什么,于是他会开车去科室送些需要的物资,这些物资是他从其他渠道搜罗来的。

开车去医院路上看到的“武汉加油”/ 李力.摄

四、“我就是个医生”

“像新冠这样的传染病,必须要做到三级防护。”李力说。

最开始他们医院防护措施少,医护人员的防护都还只能做到 2 级甚至更低,很多一线护士的防护服破了,就用胶带粘一下,没有鞋套就用垃圾袋代替,很多医护感染都是因为缺乏防护。

伴随着全国对疫情的重视,很多人开始支援武汉。上到医用物资,下到生活用品,小到蔬菜水果,一车一车地往武汉拉。

武汉街头运送物资的货车 / 李力.摄

“那段时间真的不敢上网,泪点太低了。”

患病期间,李力经常会玩玩手机,跟其他年轻人一样,他也喜欢刷抖音,玩微博,但是那段时间,网上无处不在的视频、文章等,都在讲述着投入武汉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全国上下都在给武汉捐物捐人,这让他感动不已。

还有一件事,让李力特别动容。他原本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同学们,都来了武汉,他们都是主动请愿出征,分布在武汉不同医院的一线。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同学之间的心可以这么近,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份空气,履行同一份使命。

“我们建了一个群,每天都会在里面报下平安。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自豪,因为我们都是医生。”李力声带哽咽地说到。

除此之外,李力觉得大家应该把更多目光投向护士群体。

“我们更多时候是在表扬医生,其实护士才是最贴近一线的。”李力在隔离病房的十几天,跟护士接触的时间是最久的。

一个医生可能治疗很多病人,但是他们接触病人的时间不多,大部分亲密的接触,都是护士在做。护士需要给病人输液、采血,这些环节感染性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接触到病毒。

而在打针等一些专业技术上,对护士的要求也很高。疫情期间,护士进入隔离病房的时候,戴着两层手套,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隔面屏,这些东西加在身上,增加了操作的难度。护目镜经常会起雾,使他们看不清楚;带两层手套的情况下,专业性要求她们不能手抖。

家门口空无一人的武汉大街,大楼闪烁着“武汉加油”/ 李力.摄

“不在武汉的人感受不到,疫情爆发后,在街上你连一袋盐都买不到,但我也没被饿到。这背后的秩序是很多志愿者们维持下来的,他们把生活用品送到各个小区,再由物业派发。”

他还说到,自己的同事住在离医院很远的地方,有个志愿者每天都会去接送他,如果没时间也会有另外的志愿者按时按点出现在同事上下班的地点。

“志愿者们图什么呢?他们没有义务没有责任这么做,他们完全可以躺在家里睡大觉。”

武汉封城以后,据不完全统计,有 4、5 万志愿者主动承担志愿服务。

医生、护士、志愿者,还有很多无法给他们一个准确标签的人,都成了这个疫情之下,看得到的英雄。

有人问他,你觉得自己是英雄吗?

“我不能算英雄,也不想做英雄,我就是个医生。我前面说的这些人,他们才是英雄。”

五、写在最后

截止到 2020 年 3 月  13 日,武汉中心医院已经有 4 位感染新冠肺炎的医护人员去世,他们分别是眼科医生李文亮、甲状腺乳腺外科主任江学庆,眼科副主任梅仲明、眼科副主任朱和平。

“还有几个在重症监护室,我有可能还会失去几个战友。从李文亮去世到现在,我感觉像一场噩梦,不断有并肩作战的伙伴倒下,自己却茫然地看着他们,抓不住,也救不了。”李力无奈地说到。

这天他刚刚在网上看完一篇报道,那篇报道下有人问:为什么武汉中心医院会死这么多医护?

他难过了一整天,也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希望疫情能给人们以启示,同时让人们保持对生命的敬畏。”李力说,希望有人明白,有记忆,才会有觉醒。

最后,我们希望通过记录平凡的他,让每一个人都不要遗忘这段疫事。

(为保护受访者,文中李力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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