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之祝翁

对于养生丧死之事，寻常人多有重视，不敢轻忽。凡人都有一死，这济阳有位祝翁去世时却很是离奇。

祝翁五十余岁病逝，家人正给他换丧服，没想到这祝翁突然就苏醒了，也不顾家人的慰问，只是对携手几十年的老伴说：我（魂魄）本已走了数里，但挂念丢下你一个人，这以后只能跟着儿孙讨生活，温饱都得依赖他们，如此也没什么生趣，不如带你一起，离开人世。（转念抛汝一副老皮骨在儿辈手，寒热仰人，亦无生趣，故复归，欲偕尔同行也。）

这一小段话，今天来看，也是极为真实感人。对于相处几十年的老伴，直呼“老皮骨”，何等亲切，虽死扔挂念老伴今后的生活，何等体贴。如此的平凡，又如此的不凡。

对于如今老人赡养的问题，也确实如祝翁所说，老人仰儿孙辈生活，少有和谐融洽之景，尤其兄弟各家推诿指责赡养老人之事，时有报道，闻之令人齿冷，老人到了这等田地，真可说是生趣全无。

说回这祝翁，家人听他这么说，也认为只是刚苏醒，说胡话。老伴也是顺着他说，同去倒也可以，只是家中还有俗务。祝翁连连催促老伴将身后的事情处置妥善，老伴也就假装出去一会儿了。回来祝翁又忙着吩咐整理好着装（丧服等），然后叫老伴一起躺在床上。老伴衣裳整理好了说：当着子女的面，哪好双双躺在床上。祝翁急了（应是祝翁留在阳世的时间不多了），捶着床边说：并死有何可笑。家人看祝翁也是急着，便劝了这位老妇躺下了。本还以为只是玩笑一场，不久后，老妇呼吸便停了，祝翁自然也是，二人携手离世了。

蒲氏对此的评论是：人当属纩（临终）之时，所最不忍诀者，床头之昵人尔。

想这祝翁平时也没什么特异本领，泉路茫茫，却仍能想着回家带老伴离去，这等痴念恐怕便是祝翁能苏醒一时的理由罢。黄泉路远，只望与尔同行。

但话又说回来了，万一这祝翁的老伴对这人世仍有眷恋，祝翁此举便有待考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