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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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和老周是发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逃学；同一年结婚，同一年有娃，也是同时有了孙辈。现在两个人都过了七十岁，不图其他啥了，就每天早晨一起去公园里压压腿转转圈，随意聊聊天，日子过得很自在。

这一天，他们沿着公园小河遛弯时，老吴一边挥着双臂，一边对老周说：“老周，你知道吗，昨天他们学校差点出件大事。”他们指的是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当老师的儿子。

老周，年青时喜欢重口味，几十年来一直没变，所以他养得红光满面的，是个大胖子。老吴呢，年青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胃病一直没好，看上去比老周瘦多了，但他一直注意锻炼和养生，其实还称得上健壮。

“什么大事呀？”老周笑着问道，他对什么事都乐呵呵的，他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乐呵乐呵得了。

“我儿子昨晚回来说，学校五年级有个男学生沉默寡言，每天独来独往的，学习也不好。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就常去帮助他，引导他和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玩，希望他能融入集体。”

“这不很好吗，同学之间就应该互助互爱。我儿子昨晚去老丈人家吃饭了，没在家。”

“哎，现在的孩子和我们从前不同了。昨天女孩又要求男孩参加体育活动，被男孩大骂了一通，说忍她很久了，她以为她是谁，就喜欢显摆自己的善良，踩着别人去现……听说骂得忒难听，女孩哭死了，都写了遗书，还好有个同学发现了，告诉了老师，不然，惨了。”

“现在的学生，不是叛逆，就是跳楼的，不懂他们想什么。像你这么说，没跳就不是大事了。”

“也不能这么说。”

老周呵呵两声，继续慢悠悠地走着。然后也说了一件事：“上次我儿子跟我说，前些天在迎新桥有个人跳河了。现在不是在闹双休吗，高中部学生群里，就有许多学生问，是不是学生呀，哪个学校的。后来知道是成年人，都说那有什么用。”

“现在的孩子太冷漠太自私了。听说，去年跳了二十多，所以寒假才多放了许多天。搞不懂这逻辑。有孩子还叫嚷着，再多跳些，太冷漠了。”

“搞不懂，搞不懂。也不能怪孩子。我看到某些网站的视频也有很多类似的。”

“那是父母的事？现在信息太多，孩子比父母懂得多，防了这防不了那，是头疼。”

“你呀，操心太多。孩子毕竟是孩子。一战二战死了那么多人，战后大家一直说反战反战，说什么人道主义，现在不一样在打战，在死人，死的还不是像你我一样的人，大家看见了又能怎样。更多的人说的还不是战局啦，形势呀……各说各的理。小孩子的心里有什么不一样。所以怪不得，怪不得。”

“不一样，那不一样。”老吴急了，放下手臂，停了脚步，想跟老周掰扯掰扯。

老周不理他，笑呵呵地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前走，嘴里还说道：“你看你，还急了，这有什么好急的，锻炼时心情也很重要，散步，散步。”

老吴知道老周的脾气，知道这事说不下去了，只好闷着气跟在老周后面慢慢走着。

又走到一圈，老吴终于想到了一件事。他追上老周，走到老朋友身边，问他：“今年体检你怎么没去，马上第二轮了，我陪你一起去。”

“谁要去谁去，我不去。”老周变了脸色。

老吴笑了：“我干儿子特意和我打招呼，让我一定要带你去体检，你怎么能不去？还是免费的，是我们七十岁老人的福利。”

“爱去谁去。去年去了一趟，让我三个月没吃上肉没喝上酒，真没意思。”

“这对身体好呀。体检发现点小毛病，早发现，早治疗，对自己好，也是对家庭负责。所以一定要去。”

老周不应他。老吴一个劲儿地追着问。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真讨厌。”老周急了。

“你看你，急什么急呢？”

两个人都穿起了针眼，互相瞪着。旁边做运动的一位老人见了，赶紧跑过来拦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不能乱着急发火，容易出事，出大事的。”

“出事就出事，出了事正好绝交。”

“这说的什么话？”那老人直叹气。

“绝交就绝交，谁理你。”

于是，两个老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