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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坐在电脑前面昏昏欲睡。一开始我是很有些想法的，请相信我，就像那时还在学校里和同学高谈理想时那样，斗志昂扬，野心勃勃。然而，我现在坐在这儿，在一个偏僻的煤气站的一间闷热，狭小的隔间里，这是事实。我从早上六点起床，一直待到下午五点，我每天起早贪黑却无所事事。

于是我就总是打盹，每当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眼睛将要闭上，或是已经闭上很久，老板就会用身份证来敲我的头。

“登记，两个瓶。”老板有些微怒的声音发出，我就马上直起身来，接过身份证，登记信息，扫描条形码，然后走出屋去，将条形码贴到客人的煤气瓶上。

这是我全部工作的一部分。本来我还要充气的，然而我害怕充气枪时而溅射出的煤气，就始终没有学会。于是老板看我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之后又给我指派了搬煤气瓶的活。

总之，我一整天下来就是登记身份证，搬搬煤气瓶，其他时间到也乐的清闲。

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充煤气，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怎样的都有。我心情好的时候，会用方言聊上几句，甚至帮他们提煤气瓶，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低沉着脸，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有一天，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来了一个非常年轻的外地女孩，我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穿衣打扮同本地姑娘不一样，显得有些邋遢。她的身后用竹筐背着一个大概刚刚满月的婴儿，骑着一辆电瓶车，灰头土脸，显得风尘仆仆的样子，然而她的样貌却非常年轻，脸上没有一点褶皱，是那种青春女孩的感觉，但是她的脸色焦黄，好像十分焦虑。

我接过她的身份证一看，好家伙，九七年的安徽女孩，比我还小一岁，也就是二十一岁了，难怪有青春的影子。我再瞥了眼她身后竹筐里的孩子，竟同她一样面色焦黄，全没有婴儿该有的细腻，水嫩。

我帮她登记了身份证，又帮她把煤气瓶提下充气台，放到她的电瓶车上，总不能让一个背着孩子的女孩提吧。

她说了声“谢谢”，也不看我，然后开始用绳子固定煤气瓶。这时候山头的乌云开始聚集起来，天气变得闷热，有一滴雨珠打在我的手背上，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一颗。

我从充气台上走下来，对她说：“快走吧，等会该下雨了，小心孩子被淋湿。”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短促地应了一声“嗯”，就低下头去继续固定瓶子。

很快她就绑好煤气瓶，骑着电瓶车从大门口离开。离开时我多看了她几眼，才发现她的身影是如此瘦弱，那个装着婴儿的竹筐随着电瓶车的颠簸左右晃动，好像婴儿随时会调出来似的。天空中的乌云低低地沉下来，空气变得更加闷热。我的呼吸沉重起来，心里有些烦躁。

我看见好像是有几滴雨珠打在婴儿的头上，然后婴儿哇的一声哭起来。这刺耳地声音让我更加烦躁。

全部是灰蒙蒙的。阴沉的乌云，煤气站扬起的铁粉，石子路上的尘埃，以及那个渴望逃离这一切灰暗的，瘦弱的、年轻的女孩。全部是灰蒙蒙的。

我又走回那间闷热、狭小的隔间。目光空洞地对着冷冷的电脑屏幕发呆。窗外传来铁珠落到地上的声音，下雨了。

不知怎么的，我又想起刚刚那个女孩，那焦虑麻木的面孔，我忽然很想知道她的男人是谁，刚刚在干什么。我的心里愈发烦躁了，索性不去想她。

正当我打算闭上眼睛打个盹时，老板就用一张身份证敲打我的头。

“登记，三个瓶。”

于是，我快速记录完信息，就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