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傅介的小阳春

2020-02-06  本文已影响0人  爪刀

夜已深

京都向北泉台

吏部尚书左沧的宅邸还亮着灯。

两位来客

户部尚书庞云和侍卫处指挥使童雾。宅邸的主人左沧紧抱双臂,低头沉思。抬起头来问:

‘’有雷雨的消息吗?‘’

”还没有。“

“如果消息确实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庞云问

左沧看着庞云,眼神逐渐坚定。

“不能袖手旁观。”左沧凝视远方,“即使公开决战,也要把利派搞掉。”

位居首辅的权利专横跋扈,下属同僚苦不堪言,他如此专横,左沧等几位尚书也有责任。

八年前,气候异常,妖风大作,京都遭遇了灾荒。插秧时节、插秧之后都一滴雨也未降,烈日普照大地,让人无可奈何。农民拼命找水,期盼梅雨,但是梅雨持续没有多久,进入六月又开始老大的太阳,只是把干裂的田湿了湿。

以前的梅雨结束的季节,却突然下起雨来,那雨水冷的要命。一连下了十多天。后来突然又下了一天的暴雨,昏天暗地,分不出白天黑夜来,只听得雨声哗哗的下,大河小沟都荡荡横溢。后来雨终于停了,平地上的水田全都沉在水底下。

不仅田地,河水泛滥,街镇浸水。河道决堤,有的村房屋直接被水冲走了。

水退后,七月的阳光照射在大地,这个时节,刮来冷风,吹遍了大地,把原来雨水打蔫的稻天吹的翻江倒海。这样的情况一连好几天,抽穗太晚,大灾荒就要来了。

京都的国库因前一年也歉收,财政困难,京都府仍然强行收缴地租,很多人都是把存米拿来交租。哪知道今年又是大灾荒,这下可要饿死人了。

京都几乎掏空国库,设法从北方境,南山境,东海境等处购买了居民食用的稻米小麦杂粮等,并禁止把粮食带出蜀山境,这样下去,还好就度过了恶劣的气候,到了天气好的三月,,从其他地方运来的米粮也来了,京都实行强行配给制,按京都大臣、境内官员,京都市民、农民的顺序出售粮食,对于手里没有买粮食的境民实施贷款,而连借贷能力也没有的,由境内的的域官和村吏开列名单,每人每日发给五两救济米。

这样下来,京都总算没有饿死人了,度过了最恶劣的时候,但是此后京都财政告罄,当时的京都执政者们一筹莫展,分派下去的地租连三分之一都收不上来,又全部放贷。贷款也罢,用于赈灾的银子也罢,都无法在限期内收回来。

之所以无法限定时间,是因为三年接踵而来的打击使村落普遍凋敝不堪。各营村纷纷出现了开春没有种子往田里撒的农户,不要说借钱买种子,甚至都有人受不了连续的三年借债的重负,放弃了田地,到城里找工做了。

让京都府担心的荒地开始出现了。京都府规定,荒地不许专卖他人,应由营村共同耕种,这可成了各营村的重负了,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各营村东一块西一块剩下不能耕种的田地,境内的营村奄奄一息了。

尽管处于这样的局势,境内的支出却还是照出不误,发布节俭令,那也是杯水车薪,筹措一些资金,重建惨遭重创的营村,成了首要的问题了,新年伊始,境内执政者们把境内的富商一个个叫到京都府里来,交涉借钱,但他们已经借给京都府很多钱了,再借的话,岂止是回报,连能不能收回来都成问题了,所以一律都是面露难色。

结果,一直到春天,京都府借到手的钱粮还不到所需金额的五分之一。交涉以失败告终。其后首傅和六部尚书都辞职,留在执政位置上是替补的礼部尚书卫忠和吏部尚书左沧二人。

补缺的是权利,升任首傅,还有一位新任的兵部尚书金乌也是利派的人,权利的父亲,常年担任首辅的位置,在京都隐然留下利派这个派阀,金乌也当过尚书,所以这二人可以说是多年之后又重新执政,东山再起。他们二人,再加上卫忠,左沧等人占据六部的位置,新任的刑部尚书钱峰、工部尚书隆权也是利派的人。

这个时候朝中蠢蠢欲动,一看就知道要发生大事。

                                                                       二

权利在当尚书的时候,就屡屡批评旧执政的政策,对灾荒的善后也夸下海口,说自己另有良策,他进入执政之列,又坐上首辅的位置,迅速在境内推行起自己的方针。

境内有个富商,叫万能。这个新发迹的商人,拥有几百艘船,北到北方境黑河,难道南海边山,东到东海仙境,贩运各地的物产,传闻富得流油,他住在京都以东,距离京都中枢系统泉台只有三十多里。

以前京都与万能有过两次亲密接触。一次是都府摊派,修复京山的神像仙宇,都府拿不出工程所需的资金,向万能借了一万两,再次是万能找都府要承包京山附近的新田开发,这是京都内最大的开垦事业。然而两次都是付诸东流。原因就是万能的条件太过于苛刻,让人觉得他到底是不是京都的人,两次放贷都过于苛刻。。都府拮据,总惦记万能的财富,却又怕这个及其会专营的商人,会介入京都的内政。

权利决意将万能的财力拉进了京都之中,他首先以救济因俸禄粮征借而困窘的末级官吏为由,向万能借一万两充盈公务库,使俸禄征借率下降。而后在营村一级与万能之间打通低利融资的途径,使万能可以不通过京都高层,可以直接向营村一级放贷资金和种子。

都府认可的贷款投放到营村一级,从表面看,就像是京都对凋敝的营村实施的救济的一个权宜之计。且不管将来如何,万能的钱确实能给死气沉沉的各营村带来生气。

下台的官员和卫忠、左沧等看的目瞪口呆,眼看着权利大胆而果断的政策,却没有公开唱反调,因为那些以前的执政人员,也常常有用万能的钱给都府注入活力的欲望。不过,卫忠和左沧摆脱不了顾虑:这么干的后果就是,万能插手进退维谷京都内政,而营村一级被他的钱绑住,迟早会形成比以前更加严重的凋敝。可是,权利不顾一切和万能联手,他们也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后果开始显现出来了,那就是万能在收购荒废的土地,成为了地主。以前也发生过营村总管等官吏帮助地主富商收购土地,从中获利的事件,都受到严惩,但是这次万能公然下手收购土地,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以地抵债,到最后谁也无法惩办他。

都府一贯推行的政策是通过开垦新土地等扶持强健的居民和营村民,一旦农政基础崩溃,京都内就会出现更多的无土地的村民和更大的地主。

万能慷慨为京都各项措施提供资金,虽然挂了地利融资这个看上去好像是合作的假面,但不用说全部是京都内的债务。万能跟京都这个最牢靠的借贷方紧密结合,使自己的财力日益膨胀。他在个域营开了多家贷款分店,最近的修士,悄悄出入那里借钱,络绎不绝,也就成了公开的秘密。万能是拯救京都困难的救世主英雄,但因此而不断汲取利益,也是一个巨大的寄生虫。

当然会有指责和反对的声音,但是权利决心充耳不闻,丝毫没有跟万能拉开距离的意思,理由就是当初面对京都的困难,谁也没有办法解决,如今我来面对承担这个烂摊子,你们站在旁边说三道四,站着说话不腰疼,办事的人和说话的人自然不是一个角度看问题。于是那些说话的人无言以对,对于强烈反对的人则全部打压。

主管种植经济的柳庄严厉批评了以向万能融资为基础的方策,随即被罢免,并处以禁闭两个月,营村总管高俊详细调查了万能收购入土地的情况,偷偷打报告,被降京都边防。财务总管的属下冯柳详细记载了京都从万能借款的情况,附上意见书,要递呈京都君上,结果也还是被扣压,俸禄被削掉大半,也放逐到边关开垦荒地去了。

权利的独断专行不止于镇压反对派。冯柳是行事谨慎的人,调查记录及意见书还做了副本,又让京都君上近侧的友人悄悄的递上去了。年轻的境主看了大为光火。可能利听见了传闻,渐渐的图谋要换掉君上。

他的目标就是拥立君上的四弟贤正。君上贤明头脑聪明,具有雄心,但是身子单薄,体弱多病,如今还没有生下一子半女。权利看到这样的情况,图谋使这位精明刚烈的境主早早退位,立性格温顺的贤正为境主。

京都内务府总管雷雨给左沧送来了密信,内容里说君上因病推迟回泉台,大约半个月前,权利利以探病为由突然来到泉台,其真正的目的就是觐见君上,当面逼他退位。雷雨说道这个地步,估计是抓住了什么证据了。

权利利从两年前开始明显的肆无忌惮了。其一是让万能出钱在京都内建别墅,每月寻欢作乐,以致于京民议论纷纷,他却满不在乎。

左沧等一些重要的权要抓住了这件事,以及利对境主图谋不轨的其他言行,悄悄的谋划对策。据雷雨密信,事态已经到了无法退让的地步,利的父亲也是因为专横跋扈才被赶下首辅的位置,如今看来,这个也是有遗传的因数,还有过之无不及。

“卫忠和我,还有隆权......”左沧屈指计数。反权利派也并非只是垂涎利的专横,也垂涎利的权力。他们说服了工部尚书隆权,暗中把他拉到自己的一边。

“现在的尚书势力是一半对一半,但是要是你和纳兰多也能出席要职会议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左沧注视着庞云的脸,又开始计算。“除去中立的三人,对方还是多了两个......”

“让都察院屈仁召开纪查会议如何?”

“他不行,屈仁没有这个胆量。他虽然不是利的人,但是他很害怕利。”

“哎,难道只能束手无策了吗?”

庞云急躁起来了,抓起面前的矮桌上的酒送到嘴边,却没有酒,有恨恨地放回桌上。

左沧看着庞云,说道:“要休息一下吗?”

“算了,反正夜已经深了,继续吧。”

左沧看了看庞云和山里雾说,“我考虑,还是要开要职会议,有必要公开弹劾权利一次。这次由我来牵头,抖出逼迫君上退隐这件事情,哪边都不靠的齐义等人也不能不站到我们这边来。”

“要是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就麻烦了。会被他们一网打尽。”

“掌握证据之后,再开会。”

“权利很霸道。”庞云用慎重的口气继续说,“就算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也不可能认输走人。他心里也明白,一旦退却,必定被追究罪责。”

                                                                     三

“所以现在要商量一件事。”

左沧说着,闭眼沉思了一会,然后抬起了胡子刮完青色的脸。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虽然是在自己的家里,却压低了声音。“如果会议上能够势均力敌,后面就会有办法。”

其他的人继续听着他说。

“我们强迫他下台,他若听从,就当场把都察院叫来,若是不听,那就只有不让他离开,直接杀掉。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还是没有人开口。

“既然直接摊派了,让他就这么离开会场,后果怎么样,你们很清楚。”

“不错。”庞云呼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来不及了,目前只能这样”。“看看雷雨的下一个通知情况,如果权利的所作所为真像雷雨说的那样,我们立刻就前往泉台,请君上写一纸诏令。”

“奉旨讨贼?”

“对的,打出君上的旗号。”左沧断然说道。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沉默了片刻,庞云问“那谁来当杀手?”

“杀手?”左沧心不在焉的看着庞云,“杀手谁都可以,从年轻的剑客当中选一个就行。”

“那怎么行?”庞云对这位尚书的无知感到很吃惊,告诉他权利的身边有一位不离左右的护卫,修为极高,可使飞剑,剑在他的手任意为之。”这个近侍叫剑十三,听说修炼过飞剑派的飞剑,目前京都内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开要职会议,权利必定会把他带到会场。”

“那怎么办?”

“杀手至少要选一个能够和剑十三同样的高手。”

左沧闭上眼睛。这边有了头绪,最后关头却人选的困难。

左沧把手从脸上放下来,用精疲力竭的声音说:

“你们谁有合适的人选?”

几人都在沉思,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这样的人来。

令人难受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始终不插言的童雾怯生生的说:

“傅介!”

左沧和庞云同事看着童雾。左沧说:

“他是什么人?”

“我记得京都国库巡防的,平时也参与文书工作,俸禄年收入在30两银子左右......”童雾脸上露出苦笑,说,“他还有个外号叫睡神,很多人都晓得他。”

“睡神?那是为什么?”

“大概是他睡的姿势很美。”

“明白咯,”左沧拍了一下头,皱起眉头说,“他是不是个酒鬼哦?”

“不不,不是,因为老是看见他做家务的事情,我并没有看见过他喝酒,据说他一到家里就很忙的,做饭洗衣打扫卫生。”

“他没成家吗?”

“听说有老婆,但是身体不是很好,长年卧病。”

“恩。”左沧和庞云互相看了看,说,“好男人啊,照顾生病的妻子,相处和睦,很好。”

“或许是疲劳所致,白天上班的时候,巡检完一坐下就打瞌睡,所以同僚们都喜欢喊他睡神。”

左沧有点尴尬。

“那个傅介刀法如何?”

“听冯柳说,他是无影派的高手。”

“也许你还不知道,滨港有一个聂政的无影派高手开的武院,一直都是很不起眼的小院子,听说傅介在那里学的刀法,年轻时就超过师傅,很有点名气。”

“你说年轻时,那他已经不在年轻了吗?”

“三十好几了,奔四的人了吧。”

“不靠谱吧。”

左沧问庞云怎么看,庞云也转过头去,用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他人的沉思表情说:

“叫他来一趟怎么样?”

                                                            四

下班的钟声响了,傅介立刻收拾手边的文书,第一个出了办公房。在门口作揖说了几句回家的客套话,没人搭理他,也没有人特别的看他一眼。傅介回家快,这是大家早就习惯了的。

出了京都城外,傅介的脚步并不急,但是有一定的速度,向家所在的街道走去。途中经过闹哄哄的菜市场,买了葱。走到另一个摊位,又买了豆腐。他没做迟疑就买完了,估计这类东西是经常买。

就买了这些,他略微低着头,用一成不变的步伐走向居住的街道。傅介有一张不起眼的脸,不过棱角分明,笑起来能够清楚的看到嘴两边的笑纹,给人感觉很真诚。头发也没有同僚们梳的那么整齐精致,估计没有时间打理。

衣服看起来脏兮兮的,手里拿着带土的葱。跟他插肩而过的人不禁很诧异的看着他,而他面无表情,看起来毫无变化,只顾往自己的家里走。

“我回来拉。”

傅介向里屋招呼了一声,径直去了厨房。葱先放在地上,那盆汲了水,把豆腐沉在里面。

然后他回到客厅,径直走向妻子躺着的卧室。妻子卧病不起,他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说:

“感觉怎么样呢?”

“没有什么变化,外面要下雨了吗?”

“恩。”

傅介看着外面的天色,乌云密布,天色暗了下来。傅介摘下刀,麻利的换衣服。这雨说下就下了,真是梅雨连阴,天一直有点凉,他却换上单衣,把袖子扎了起来。

掀起被子,把躺着的妻子慢慢抱起来,再扶着墙站立起来,帮着脚步不稳的妻子去厕所。做完这件事情,让妻子躺下,接着去厨房。

烧饭,煮汤,这空挡用手帕蒙住口鼻,打扫早上没有打扫完的地方,三下两下就做完了。又把各处的木窗和房门关上。这幅模样被街道邻居看见,又不知道暗地里说些什么了,这是傅介知道的,但是妻子病倒了几年,家里没有人照顾,也是无可奈何了。

把做好的饭端到桌上,本来想让她就在床上吃,但是想到那个庸医说的也有对的,尽量多活动吧,一边让妻子吃,自己也开始吃饭。

“今晚的豆腐味道可以嘛。”

“恩。”

“这几年饭做的越来越好了,真对不起。”

“恩...”

收拾了碗筷,傅介出门,从同僚黄三的妻子那里领来搞副业的材料--编草帽。

他把东西搬到堂屋和卧室相邻的地方,一边跟妻子说话一边做。说是说话,基本是妻子一个人在说,傅介只是偶尔答应。妻子躺着听外面的动静也比整天在京都里上班的傅介要更了解街头巷尾的事情。

妻子说累了,要睡觉,傅介再次服侍她上厕所,让她睡下,关上门来,这才真正的埋头搞起了副业来。

“夏天,或者入秋的时候...”

傅介想着,应该带阿玫去山里的温泉疗养一下。

                                                               五

妻子的名字叫阿玫。三岁失去双亲成了孤儿,因为沾了点儿远亲,就来到傅介的家,她比他小7岁。傅介的父母只有傅介一个独生子,,就把二人当兄妹抚养,到了婚龄,阿玫本该从傅介家出嫁,但由于傅介的父母很早就病故,事情不同了。按照老人的遗愿,二人结成了夫妻。

几年前阿玫得了肺痨。咳嗽但是不吐血,眼看妻子一天天的瘦了下去,饭量一是一天天的变小了。

到底是不是痨病呢,傅介对村里医生孙六产生了怀疑,觉得他说的话里最可信的就是换个新环境,吃点好的,病就会渐渐好起来。

庸医!傅介在心里骂了一句。

但是有一天一个出入京都的商人,不知听说谁说了他的事情,对傅介很同情,特意找到他说:要去山里的温泉疗养一下,但是一个俸禄只有几十担的普通 财务人员,去山里的温泉疗养是不可想象的,但是这个商人说山上的温泉有两家客栈是我常住那里,只要你言语一声,我就和那里说一说。

有了出货商的关照,傅介惦记器带阿玫去山里的温泉了,孙六说,阿玫身心过于依赖丈夫,这么下去真的会变成站不起来的病人了。要计划早点过去了,那里空气好,吃的也好,只是现在这点钱还是有点不够。

傅介抬起头。院门轻轻的开了。他皱了皱眉头站起来,到大门口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用头巾包住脸的人。

“我是侍卫处指挥使童雾。”他说着自己进来了,反手把门关上,“深夜打扰,多有得罪....”

童雾取下头巾,伸长了脖子客气的看着傅介的寒酸的屋子,然后把脸又转向傅介,说:

“现在跟我去山庄,吏部尚书要见你。”

“是现在去吗?”傅介感觉很为难,看着童雾,“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正忙着副业啊,这件事情很重要,你还是跟我走吧。”童雾哄着他说。

傅介沉吟了一会,起身返回起居室,抓起刀,要挂到腰间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检查了一下刀,一把细长而直的刀,说它刀不如说像剑,只是单面开刃,刀尖呈斜三角向刀刃方向倾斜。这把刀跟随他许久像是生死战友一般。

他走近妻子的卧室查看,妻子还没有睡,不安的看着傅介。

“哎。”

“马上就会来,你睡吧。”

卧室门就那么开着,只吹灭了灯,傅介跟着童雾出门而去。

                                                                     六

左沧说出了奉旨讨贼之事,并嘱咐傅介不能够外泄。

“你的无影刀法,你的同僚都说过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傅介“啪”的下跪下了,“诚惶诚恐啊!大人!难道不能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吗?”

“你说什么?”左沧阴沉着脸,脸色铁青的注视着傅介。

“你是要抗命?”

“不敢,大人,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交给别人......”

“混账东西!就是因为找不到人,才把你叫来。你什么意思?”

“不是的,”傅介摇摇头说,“可那天是在晚上进行.....”

“这有什么关系吗?”左沧道,“这个是一般惯例,紧急的要职会议在臣工们放工出城后晚上六点开始。时间已经决定了,不可更改。”

“主要是晚上,我有很多事非做不可.....”

“给老婆弄饭?”左沧笑了一下说,听说你叫睡神,又做饭又打扫又洗衣服......”

“此外还要伺候老婆上厕所,烧水擦身子。”童雾随后又添加了从周围听来的话。

“哈,那可不得了了。”左沧收住笑容,关切的注视着傅介,“你老婆憋着尿等着你回家吗?”

“是的。”

“那就不好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吏部尚书嘴里嘟囔着,终于把话题又拉了回来。“交给你的是国家大事,把照顾你老婆撒尿和这个比较在一起,不好吧,当天你托付给邻居吧。”

“大人,这样的事情不好托付给别人。”傅介把头磕了头埋在地上。

“我不想听你这些话,对你老婆好好说一下,托邻居街坊女人帮忙不就得了?”左沧气势逼人,然后又柔和的说:“傅介,这件事办好了,我们会考虑给你升官加俸。”

“......”

“你对现在的职务不是很满意吧,也可以考虑给你换一个你喜欢工作和喜欢的地方。”只见傅介还是闷不做声,愁眉苦脸,左沧引诱他说,“傅介,你说说,你还有什么困难和愿望没有,这次全部满足你。”

“也.....没有.....”

“不会没有吧,听说你老婆是痨病,眼下不想把你老婆的病治好吗?”

傅介这才抬起头来凝视尚书的脸。左沧冲他点了点头。“你们那里的大夫叫什么?”

“叫孙六。”

“你对他评价怎么样?”尚书歪着身子低声问坐在旁边的童雾。

“庸医。”

童雾低声回答,尚书干咳了一声,重新转向傅介。

“靠孙六的庸医,是救不了你老婆的命。”

“......”

“让我帮你找一个京都名医看一下,痨病不算什么。”

这话似乎抓住了傅介的心。可是当天晚上怎么办呢?考虑到这一点,傅介冲着他想张嘴想说什么。

“尚书大人,这么办如何?”童雾解围,“那天傅介先回家一趟。要员来齐,会议开始,差不多要七点了,在此之前他处理完家里的事赶紧返回城里来,如何?”

“这样的话......”傅介松了一口气。

尚书左沧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但是也勉强同意了。

“好吧,但是不要来晚。你傅介赶不到,一切计划就泡汤了。”

                                                        七

果然不出左沧所料。估计会骑墙的旧老一辈都不作声,权利派略占优势,会议相持不下。

权利和万能的勾结已经暴露无疑了,但是并未达到多数人倒向反利派。好像也有人真的是头一次听说万能收购土地、权利花天酒地的事情。左沧发言的时候厉声呵斥,但是当权利用天生带有磁性的男低音逐一反驳的时候,那声音也就蔫了。

“指责用万能不好的人,在灾荒之后拿出了别的办法解救财政了吗?”权利带着质问的口气面对众人。

“没有!”随后像是肯定一件事情,斩钉截铁的说道。

“万能救了京都的财政,才有你们今天在这里开这场无聊的会,不然你们都该引咎辞职。”

权利毫不客气,说了让人难以启齿的事,也有人听得直皱眉头,但是他说的是事实。

“万能是商人,商人的本性是什么?无利不起早嘛。让他收购荒地需要果断,什么荒地由村里共同耕作,本来就是硬性推行的政策,村里人都烦死了,处理荒地,万能高兴,村里也高兴,京都也顺便向万能表示恩惠,所以这不是什么坏办法。”

“可京都有很多商人,只有万能一人因为京都庇护而肥大,这是怎么也说不通的。”户部尚书庞云说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养肥了万能,京都可以从他身上抽钱,庞尚书,莫非哪个商人和你诉苦了?”

现在该出手了,左沧暗想。争论政策,到头来各执己见,但是若是抖出权利逼迫皇上退位,私下密谋拥立四皇子贤正,那些装模作样的骑墙派,恐怕也不能不动摇。传闻权利专横,到底什么样,就明摆在他们眼前。此刻正是发起这个攻击的时机。

可是傅介怎么还没有来,果然是担心的那样,左沧气不打一处来,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是应该过来的时候了,还不见他人影,照顾妻子是需要多费些时间,哼,给老婆收拾屎尿,混账东西。

左沧按耐不住了,当下是揭露权利对皇上颐指气使、清算他长年专横跋扈的最后机会,但攻击的最后关头需要傅介这个人。

只揭穿一点点的话,权利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就会逃掉。逃脱了就会反过来给自己这伙人治罪。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奉旨讨贼这个话还真不能轻易的说出口。

“这个王八蛋!”

你认为整个京都的危机和你老婆的病哪个重要!左沧在心里朝傅介问候他亲娘不知道多少遍了。越想越不由得急躁了。

“算不上什么花天酒地,只是有女人在桌上,倒倒酒而已......”权利跟一个很早以前的本派的老人,问答,当然就像唱双簧,他插科打诨逗乐。“:不过那些都是美人,太美了。”

席间发出迎合的哧哧的笑声,不用说,发笑的肯定是利派的人了。要职会议的空气一下就松懈了下来。及时看出了这个形势,权利扯开了他的男低音:

“我希望诸位谅解,对我和最近朝政的做法的怀疑大体上消除了吧。也可能是本人执政无方,所以要充分注意,不过站在前台办事的人得罪人是难以避免的,经常会有好心当驴肝肺的事情。这样的事,我希望在座的诸位都十分清楚,也希望今后手下留情。”

权利不失时机,把要职会议开成了本派的宣传会议。大讲特讲了一通,眼睛却转向了左沧、卫忠两个尚书。那是一双冷酷的眼睛。

“很晚了,上了年纪的人也多,会议就到此为止吧,怎么样?”

“等等!”左沧说着,和卫忠、庞云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八

傅介没有来,就这么散会,反利派可就完了。如果这次没有彻底解决利派,后面必然会在人事上采取抱负复,把左沧等人从职位上清除。

该到行动了.....

左沧想孤注一掷。万一他赶不来,就满盘皆输了。

左沧心中暗下决心,全身冷汗直冒,用手搓了搓手,汗水冰凉。

“四日那天权大人说是去探望君上病情,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左沧气势汹汹的弹劾权利。权利坐在正对面和旁边的刑部尚书钱峰迅速交换眼神,仔细的嘀咕着什么,然后把凌厉的目光死死看过来,左沧感觉到了,但是这个时候他豁出去了,于是顶了回去。

听了左沧所言,不仅还不知道这个事的反利派,中立派,意外的是利派的人好像也震惊了,大概此等秘密之事也没有详细告诉过他们吧。大堂里立刻开始热烈起来了。

看起来局面还是不错,有利于我们,左沧暗想。于是他提高了声音,压过低语。

“首辅大人专横跋扈的很久了,行为也多的很,在座的各位都一清二楚。”左沧严厉的看着权利,“专横跋扈也表现在刚才议论农政和重用万能的事情上,权大人花言巧语,轻描淡写就想把这件事抹平,但是逼迫君上这件事,你别想搪塞过去。”

“你捏造谎言,陷害无辜,做事说话要讲究证据,拿不出证据,我可不饶你。”权利扫视了一圈盯着左沧,怒吼道。

就在这时,左沧看见从大堂的边角门打开,傅介终于出现了。

看见傅介,守在门边的剑十三嗖的一下站了起来,靠了上去,但是傅介抬起双手,往下摊手制止。做派威严,傅介疾步来到满场要职的上座,紧贴户部尚书坐下。

这下好了,万事俱备了,左沧想。

“内务府总管是左沧的好友,这是京都无人不晓的,他的信怎么能够算作证据呢?依我看连狗屎都不如。”

“哦,不着急,权大人,这里还有直接从住京大臣那儿来的手书。”左沧从怀里掏出包在专门写诏书的黄锦。满座看见,寂然失声。“内容证实了内务府的雷雨写来的信......”

“......”

“没什么意见,我就直接宣读了,权大人?”

“圈套!”权利大叫,脸色苍白。“你们设计的阴谋,好你个左沧!”

权利环视了四周,利派大多数人低下头,其余用冷峻的目光看着利。在这一样的情况下,谁都是明哲保身了。

“放肆,权利,左尚书如果说的是事实,那就不是小事了,现在就开始查证。天还不算晚,不用考虑上了年纪的人,我也想仔细听一听。”说话的是要职中已经不怎么管事的资格最老的皇亲了,这位平时一贯骑墙的老头用严厉的一副正义凛然的目光看着利。

“你这话,老王爷,也许有闲工夫的老人觉得有意思,但这个会议,我很不满。对不起,我要回去休息一下处理公务了。”说完转头看了看左沧。

权利站起来走向房间的出口,这时,左沧使了一个眼色,傅介像一阵风,从人们的背后跑过去,紧逼权利后背。

傅介向权利打了个招呼,权回头,刚想后退,傅介拔刀就刺,刺进去似乎很轻很快,然后迅速拔出,刀不沾血。

人们轰然站起来,门边的剑十五拿着刀冲过来。

“都给我肃静,回到座位上!”同样站起来的左沧大喊,他把君上的诏书拿出来。

“奉旨讨逆,不听劝告杀无赦,所有人不许动武器,否者按律当斩。”

                                                        九

来到郊外,天空的蓝一下子布满了视野。没有风,挂在蓝天的太阳把舒适的暖意投到了皮肤上。

傅介手里拎着两个包裹。一个是昨天买好的梨等应季水果,另一个是抱着上次休班时带回来洗换的衣物,和京城名医给的药。

妻子在离京都五六里远的温泉客栈疗养已经有六个月了,由于尚书的关照,加上名医的药似乎也很有效,妻子的病逐渐好了起来。前段时间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行走了。

权利被诛杀后,京都发生了政变,利派统统被撤职查办,左沧升为首辅,以前被降职的逐渐都调了回来,就任要职,不可思议的是万能好像没有受到追究,和京都关系照旧,这且不说,在利派没落之际还得到了一些财富和名誉。

左沧在政变的忙碌中也没有忘记他这个功臣,打发京城名医来关照傅介,打探还有什么需求,但是傅介固辞,只接受对妻子的疗养关照。其实除此之外,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愿望了。

傅介行走在郊外的路上,跨过郊外的桥,再往前,道路两旁只有几户农家,穿过去就变成了一条田间小路了。收割完的田地延展着,远处就是他要去的山,那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然后,在小路没走多远,傅介突然停住了脚步。默默的伫立,终于放下包裹,取下了刀,捏紧了刀柄。

旁边有一座小庙,枯叶,藤蔓挂满了房顶。有个人从庙堂后面走了出来,走到路上停下——剑十三。他挡住了再不见人影的路,傅介默默的注视。想起左沧的警告:小心剑十三对你下手。

剑十三一步步走过来,脚步很稳,相距三丈时,停住,傅介一动不动。剑十三迅速上前了一步。一声不响,二人只交锋了一回合,剑十三往前倒地。

应该把事情报告一下,傅介暗想。

傅介捡起包裹,返回河边,在那里洗了洗刀,他想了想:报告就要被留在那里,又要询问半天,休息就泡汤了。

他仔细擦了刀,收刀入鞘,拎起包裹走向这里能够望见的下游的一个农家放农具的小房子。他打算给附近的农民一个梨,让他报告给官府,路上死了一个人。知道死的是剑十三,上面应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就会立即处理。

大约三十分钟后傅介来到了温泉村。

一个女人站在村头的松树下,不用费多大劲,就知道那个死死望着这边,一动不动,一身白素的立影是他的妻子阿玫。

“一个人能走啦?”

“恩,慢慢的。”

妻子绽开明朗的笑容。脸上恢复了光润。那就走吧,傅介说,配合妻子的脚步,慢慢沿路返回温泉客栈。

“我估计要在这里住到下雪了吧。”

“恩,有点想家,还有点......”

“什么?”

“哈,受累了,但是在这里的美食,我已经吃够了。”

“那就只有回家咯,给你做粗食吃,真是生来苦命,美食也会吃腻。”傅介开了句玩笑,“雪化了还可以再来,我和名医商量一下。”

“也许下雪之前全好了呢,我还想给你做饭吃呢。”

“哈,不要勉强,等好些了,我也想吃你做的饭呢。”傅介说。

没有风,雾还未散完,路上有泥泞的地方,傅介拉着妻子的手小心的迈了过去,小阳春的阳光照耀着山里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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