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年华胜却人间无数
夜半无声,我轻手轻脚地拉开蚊帐上的拉链,去上厕所。回来躺下的时候,正是凌晨四点钟,川端康成发现海棠花夜未眠的时刻,也是科比见到洛杉矶清晨的时刻。前者是诗意,后者是勤奋,而这个时刻对于今夜的我来说,满是惊恐与担忧。因为,我看到躺在旁边的千少脑袋突然抖动了十几秒。联想到,这几日他说早晨醒来双手麻木不能活动,我再也无法入睡。
看到他脑袋抖动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一如夜里他听到我做恶梦的惊叫,总会把我抱在他怀里,用双手抚摸着我的后背,安抚我的恐惧。可那时的千少,并没有感觉,持续十几秒后又进入深沉的睡眠。可我再也无法入睡,用手机查遍了网上的种种说辞,严重者说有中风、癫痫、帕金森等疾病的症状,轻者说是缺钙、血液循环不畅、精神压力过大等问题引起的生理反应。作为一个对于医学常识孤陋寡闻的女人,越看越是睡不着,担心他会出什么问题。至于中风等那些严重的说辞,当然也感觉有些言过其实,可近来创业艰难带来的压力巨大却是事实,身体总有不同程度的小问题暴露。平时要求他去做个彻底检查,他也总是不同意。
就这样担心着查着资料,又望着他熟睡的样子,心里突然好心疼他。接近三十而立,我们也听闻了不少与我们年龄相当的人突发疾病,以前日夜奋斗换来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家里有个近亲的堂兄一直勤勤恳恳,把夫妻店经营的红红火火。儿子上小学之后,小女儿也降临这个世界,终于凑得一个“好”字。然后在城里买房买车,从此想安居乐业。可生活终究没让他得到又一个“好”字,堂兄突发疾病,脑颅惊险开刀才挽回一条生命。至此,堂兄躺在病床,与植物人并无二致。好在堂嫂恩爱两不疑,不离婚,不改嫁,在医院日夜颠倒的照顾,慢慢能说一两个字。第一次回家,我与千少去医院看他,心疼着病床上的堂兄,更佩服堂嫂的坚贞。真不知道,这日日夜夜的守望,她是如何度过。看着当初心爱的人躺在床上,那是一种怎样从深深的绝望里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本来正是日子红红火火的时候,夫妻正值青年的时光,孩子最需要照顾的阶段,可一切来得是多么猝不及防。堂兄与堂嫂一直真诚做人,为何要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直到现在,堂兄还是躺在病床上,家里的积蓄早已耗尽,恐怕也是负债累累。看他们,再看自己,有一个疼爱自己的老公,有一双健康的父母那该是多么大的财富与荣幸。所以,此生只想让他们健康快乐的活着,没车没房又如何呢?人生悲凉不过像堂兄这样,努力赢得一切,却失去了最重要的健康与快乐。日子要一点一点过,珍惜当下真的不是一句鸡汤。人生总是意外之财少,飞来横祸多,而且它从不会因为你或贫或富,或善或恶来判断该不该把飞来横祸降临于你。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慌不忙地活着,好好珍惜身边陪伴着你的人。车子,房子,票子,都可以慢慢挣,而人一旦失去健康或生命,就很难再恢复。
所以早晨我等千少醒来,立即询问他有何不适,提及脑袋抖动的事,他说毫无感觉。我要求他有什么不适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抽时间去做个检查。他还是拒绝了。我说我只要你健康快乐,千万别让工作压垮,其它都不重要。他还是风轻云淡地说,这有什么,工作压力不大。抱着泣不成声地我,他还是那么温柔耐心,不停地说着没事没事。
此生,最不想感受的就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深情眷恋,还有“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悲情思念,我只愿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能够一路白首,相安年华。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能打动人心了,我坚信相安年华胜却人间无数。此生相爱已是莫大的福分,你不必许我看尽一世繁华,我只要彼此相安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