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白纸,要历百态
一张雪白的纸片如是说:“我生来纯洁无暇,愿今后永葆这份纯洁。我宁可被焚,化为灰烬,也不愿黑色玷污我。”墨水瓶听了白纸的话,便再也不敢接近白纸。彩笔听了白纸的话,也再不去碰它了。果然,这张白纸得以永葆自己的洁白和纯净了:洁白,纯净,却又空空如也。人亦如这张白纸,要面对世间纷繁多彩的喜怒哀乐。
若是如同白纸一般,不曾经历世事,人的自我便无法丰足。奴隶们不知反抗一味顺从,富有的皇帝直言“为何不食肉糜”,看似截然不同,实际上都是被自己所处的阶层“限制了想象力”,无以得见更为广阔的世界。佛门大阿罗汉阿难尊者曾言:“不入红尘,不历苦海,不证菩提。”的确,若不入红尘,不历苦海,如何堪破世事虚幻,照见自身佛性,证得真空妙有?
若是如同白纸一般,拒绝接纳世事,人也无从有所作为。陶渊明一生淡泊名利,不慕富贵,不染情色,只在山村独自种田教书,俨然如白纸般单纯又闲适。乱世中他写下《桃花源记》,一个人逃进那远离凡尘诸多苦难的理想乡,又为天下做到了些什么?他在自己傲慢的纯白理想中度日,身后留下诗篇百千,却无一件堪说的功绩。甲壳虫乐队成员赠予表妹的那首《嘿,朱德》唱得好:“要把一首烂歌唱好,你得先由心去接纳它,才能开始去唱好它。”
若是如同白纸一般,从未留念世事,人更是无法在世上留下任何痕迹。烧成灰,随风一扬,就没了。有句名句,说一个人一生有三次死亡,其一是肉身的故去,其二是社会地位的被取代,最后是亲朋好友的遗忘。当最后一个铭记你的人消失,你才真正死去了。一个人若如白纸,自身不丰足,对社会无功绩,便会失去为人所铭记的价值,纵然活着,也早已迎接了第三次死亡,不留痕迹地消散在天地之间。网络时代,便有许多这样的“透明人”:他们啃老,宅居,没有电费账单,根本看不见他们存在的痕迹。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健康到病态。这样的人,虽生犹死。
人如白纸,要历百态。暗色的苦难增添深度,亮色的欢欣指引希望,红色的伤痕铭刻教训,黄色的焦虑捶打精神,蓝色的治愈维持本心。西洋绘画中有个最基础的规矩:不得留有“飞白”。唯有饱满充实布满颜色的画面,才能塑造出一个有趣的灵魂。
人非白纸,当有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