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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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嗨！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下午班会后，晴子白色T恤蓝色校裤，手里抱着书，靠在四楼教室的门外走廊上，一双杏眼看着一米七八的夏靑。
“请说吧！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初秋的夕阳照着夏靑的脸孔，他那不算白的五官立体地显出骨骼的力量，闪着光亮。夏靑身穿白色老鹰图案的咖啡T恤，蓝色校裤，龙形鼻子，眉清目秀，嘴巴不经意中有点斜笑，吐出的声音好像有了弹性，显得轻松自如。
“听说你小学的时候爬窗给女同学送情书，是真的吗？”
“啊，我否认有用吗？”夏靑笑着准备离开。
“班里的李媛是不是你的初恋？”
“我没有初恋，李媛是我的小学同学，我爬窗跟她也没有关系。都是李媛跟你说的？”
“不告诉你！我叫晴子，晴天的晴，女子的子。夏青，再见！”
晴子一溜烟下楼去了。
晴子从当地最有名的私立初中考进了这所市重点高中，分在四个重点班之一的高一（1）班，私立初中军营式管理突然松绑，一下子获得了自由，虽然还有高考的压力，但是还有三年，凭借自己初中魔鬼式训练打下的底子和高分进校，可以暂时告别那种被教师盯梢被成绩捆绑的压抑生活。夏青，这个报到开始就受到女生瞩目的男生，于是闯进了晴子的视野。
班级里个子高的男生好多，面孔俊俏的也有几个，但是夏青的一举一动稳重大方，军训练时，他的动作很标准，腿跨得很有力，口令喊得最响亮，又很会组织同学，成为班级临时负责人。晴子喜欢兰花，本来想周末出去弄个贴纸兰花纹身在锁骨边的脖子上，吸引夏青注意，慢慢接近他。但是，下午班会，班主任宣布了班委名单，夏青任班长，夏青的小学女友李媛担任学习委员，还有一位身材健美的女同学龚眺担任了文娱委员，只有副班长刘婉人相貌平平没啥身材威胁不大，谁知道李媛会不会旧情复燃，龚眺会不会趁机捷足先登。
夏青下楼去了篮球场，打篮球是他课余的一大爱好。晴子的拦路问话没有让夏青放在心上，小学爬窗户送纸条当时在班里轰动一时，送的是另一位女同学早已没有联系，和李媛的要好关系也仅仅止步于初一，李媛被父母管制不能再去新华书店和他一起看书，因为李媛初中不同班就联系很少了，不过，夏青今天记住了这个大胆天真的晴子。
拦路问话以后，晴子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夏青，高一的学习还是非常紧张的。课余时候，夏青不是在教室写作业，就是在篮球场打篮球，再就是和班委一起帮班级做事。李媛和龚眺接触夏青的时候倒是比较多的，而晴子只能远远地看着，又不舍地离开。
这可怎么办呢？晴子想。
02
过了几天，一个中午，晴子看到教学楼楼下门厅的公告栏旁围了很多人，还摆了两张桌子，凑近发现是学生会在招聘干事。
晴子犹豫要不要报名，看着眼花缭乱的很多部门，不知道报哪个部门可能会被录用。
“晴子！”
“夏青！你也来报名？”晴子转过身，看到夏青走过来。夏青今天穿着白色印花T恤，蓝色校裤，一只白色一只黑色的雌雄配球鞋，挺潮的。
“嗯，你准备报哪个部门？”
“我初中担任过文娱委员，你也知道私立初中也没啥活动，报文体部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你呢？”
“我要报副主席助理，这个职位才有挑战性。”
“你想当副主席？”
“哈哈，我初中做了好几年纪检部部长，想换个新鲜的做做。招4个副主席助理，你也可以报名呀！”
晴子觉得文娱部干事把握大一点，不过如果能录用副主席助理多好啊，可以和夏青一起做事。
想不到招聘录用名单公布出来，夏青和晴子双双榜上有名。大家平时上课不带手机也很少用，第一次学生会开会时，老师要求有工作关系的同学互加微信，以后每周夜自修一次例会，其它看需要集中。晴子心里窃喜。
班里受聘学生会干事除了晴子和夏青，还有几位，大家频繁在夜自习外出引起了班主任注意，班主任要求班委和学生会干事只能择一担任，其实就针对夏青一个人。晴子知道班主任是为夏青好，怕这些工作过多占用夏青的课余时间影响学习，也有为班级工作考虑的因素。
“你准备辞去助理吗？高一（1）的班长可是赫赫有名，副主席助理只是一个干事。”晴子在微信问夏青。
“我没想好，回家和爸爸商量一下。”
过了几天，班主任宣布夏青辞去班长职务，由副班长刘婉人接任。
“辞去班长职务，你不觉得可惜吗？”晴子在微信问夏青。
“我喜欢挑战自己，才有意义。”
晴子明白夏青的目标是学生会副主席甚至主席，班长的职务夏青在初中时担任过三年，没有让他留恋。夏青不做班长，和班级女同学做事的机会少了，这也不错，或许自己的好运气才刚刚开始。可是，全校一千多名学生，副主席只有四个人，那么多部门的部长虎视眈眈，夏青没有了班长职务，会不会更难竞争？何况是独一人的学生会主席更是遥不可及？
03
晴子和夏青的接触越来越多。
晴子发现夏青虽然是副主席助理，组织活动却能独当一面，协调各部门也很有条理，效率很高。同为助理，晴子就觉得很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弄，夏青于是经常给自己出主意，像大哥哥一样照顾自己。
一个周五下午放学后，晴子约了夏青一起出校门走路回家。他们往西走了五百米，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往南一点有个公交站点去晴子乡下家里，往西两百米是夏青居住的小区。十字路口北面是山脚，有一座古香古色的永福禅寺依山而建。
晴子和夏青走到永福禅寺的黄色墙下，停了下来。
“我们进去看一下，好吗？”晴子抬头问夏青。
“不要吧，我们都穿着校服呢，不大好。”
“那我们在这里聊会天吧，回家还早呢。”晴子身着白色运动校服、蓝色校裤，靠近墙边站了站。
“你知道我笑起来的时候为什么嘴巴有点斜？”
“玩世不恭？并不像，你那么主流。”
“我被车撞过，初二的时候，放学后骑车被出租车擦到，撞翻在街上，四颗门牙全部松了，满口是血。地点就在这里北面沿山翻过岭的那条大街上。”
“你一定痛得死去活来吧？事故车赔钱了没有？”
“还好，固定牙齿缝了十八针，我忍住没有掉下来一滴眼泪。车子跑了，不过我骑太快也有责任。有个老伯帮我打的120和爸爸的电话。”
“你就不恨那个司机？”
“不恨，我很感激那个老伯。所以，你回家路上要小心一点。”
晴子觉得和夏青的关系比其他同学要亲密一些，对于车祸以后只想到感恩救他的老伯的这样一个青年，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为了和夏青一起回家，晴子回家次数多了起来，后来干脆送夏青回家又返回学校。
一学期很快过去，期末考试晴子年级段第89名，夏青第32名。晴子觉得这个名次还可以，问夏青对自己的名次满意吗，夏青说还可以进步一点。晴子发现夏青物理是年级段第1名，英语却是第256名，想想确实没有发现他课余在读英语。自己英语不错，好像也帮不上忙，因为夏青就是不读英语。
寒假期间，晴子没有和夏青见过面，大家都回到乡下老家，夏青老家在邻县乡下。晴子就在微信和夏青聊天，经常好一阵子没有回复，夏青有时候在陪爷爷奶奶说话，有时候在吃饭，乡下的吃饭时间确实也不大有规律。
04
新学期开学以后不久，夏青跟晴子说他父亲给他找了一位高校的英语老师教他英语口语，可以找同学一起学，学费不贵，问她有没有兴趣。晴子问还有谁一起，夏青说还有刘婉人和龚眺。
晴子想，你小学女友李媛家里管得还真严，可是龚眺为什么也来，她不是英语成绩很好吗？
学英语口语安排在周末下午，因为学校里偏重英语读写应试，大家学口语比较新鲜有趣，就像放松的聚会。夏青对几位女同学几乎一视同仁，相处很融洽。
学了一期，刘婉人和龚眺不学了，家长觉得对提高成绩没啥用处。
“夏青，你还学英语口语吗？”晴子问。
“我还想学，至少可以多点时间读英语，对于我来说还是作用很大。你怎么打算的？”
“你学，我就学。”晴子知道那位老师没有教其他学生，如果她不学，只有夏青一个人估计也没法教下去。
第二期是暑假时间，晴子专门从家里过来其实不大方便，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在路上，不过想到能和夏青一起就不觉得累。
因为只有两个人学英语口语，晴子看夏青的眼神就大胆起来，水汪汪，还盯着不放，总是以夏青躲避了看别处告终。
一天，教课的青年女老师看夏青还没来，问晴子：“你是不是喜欢夏青？”
“夏青在学生会大会上讲话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多帅。”晴子看着老师说。
“他是学生会干部？”
“他还只是一个副主席助理。”
这时候，夏青敲门进来，老师看夏青嘴上和下巴有着淡黄的茸毛，其实学生气十足，看上去温文尔雅，不过手臂肌肉结实，身板硬朗，举手投足比同年龄的老成。
今天课程是夏青和晴子脱稿演绎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经典台词，上节课要求课后背诵的，老师拿出了录像机给他们录像。
夏青：juliet, With this round of bringing a moon, it's silver cover these fruit tree's top, i promiss（朱丽叶， 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晴子：:oh, dont swear with the moon, it change often, every month has it's own wax and wane; if you swear with it, your love will be like it perhaps?（ 啊！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 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夏青：then what should i swear with?（ 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晴子：no need to sear; or if u wish, then swear with your own graceful, that's the idol i adore, i will believe in you for sure.（不用起誓吧；或者要是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夏青： i swear from the bottom of my heart（要是我的出自深心的爱情——）
晴子：······
“晴子，你怎么了？”老师视频里只见晴子抬头望着夏青发呆，夏青不好意思地看着镜头。
晴子回过神来，大家都笑起来。
05
过了暑假，学生会来了新的副主席助理，晴子在学生会担任文体部副部长，夏青升任副主席。紧接着准备校元旦文艺晚会，夏青要晴子一起帮助班级弄一个像样的节目，足以代表高二（1）班的水平。
班委推举夏青任节目导演，班长刘婉人任联络人，文娱委员龚眺任艺术指导，筹划排练一个大型集体舞《为爱沉戟》。舞蹈由十名男生和十名女生参演，男生是古代盔甲勇士造型，女生是白兰渐变服饰的飞天造型，龚眺担任独舞片段，夏青因为练过跆拳道就担任勇士打斗片段，也担任男女双人舞片段，双人舞的女生本来由龚眺担任很合适，可是龚眺说自己身高太高体重太重不行，其实是因为双人舞有一个男生公主抱女生旋转360度的片段，大家也知道原因，都互相看看，在等待什么。
“那我来吧！”晴子说。
“你最合适了！”班长刘婉人鼓掌。大家也鼓掌起来。
晴子明白这话一语双关，自己和夏青结伴而行在学校已经堂而皇之，私下被认为是一对情侣，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很要好的同学，最多也就牵手。现在，晴子担任双人舞片段，自己其实很期待。
演出那天晚上，台下一千好几百人，除了同学和老师，还有很多家长，黑压压一片，在镁光灯下，晴子和夏青的双人舞在一段勇士打斗后出场。晴子忽如间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手拉上了黑色盔甲的勇士夏青，交叉变幻出各种单脚支撑的舞蹈造型，赢得了台下一阵掌声。晴子右手勾上夏青的脖子，忽然被抱起，顺势弯曲这双腿，在夏青怀里旋转，灯光在转，水袖在转，干脆闭上眼睛享受台下雷鸣般的呐喊声、欢呼声和掌声，这一刻，觉得和夏青是一个整体，希望可以不要停下来。
晚会之后，《为爱沉戟》成为校园里的话题，好多同学和老师赞叹这有史以来最轰动的舞蹈，一打听，夏青不但是学生会副主席还是年级段成绩前二十名，一时风头盖过了担任学生会主席的高三女生。
晴子却有点不安起来，平时和夏青走在路上，总有漂亮女生朝夏青偷偷地看。
06
这一年春节夏青没有回老家过年，大年初一，晴子和夏青约好一起玩。
晴子先去了夏青家里，夏青父母好像早已知道自己，非常亲热地招呼自己。然后晴子和夏青去了自己乡下家里，父母没有回家过春节。
晴子把夏青带到自己的三楼卧室，被子是粉底绿叶芍药花，紫色图案窗帘，书桌上堆满了书，有一盆水仙花正开着。
并排在布沙发上聊了会天，晴子说给夏青讲一个故事。
“不像你们公立初中，我们私立学校有初三毕业班去了大悲禅寺拜佛的传统。去年春天，游大悲禅寺时候，我一个人拐进大雄宝殿旁边的一条小路，路口插着一个牌子‘游人免进’，我偏要去看看。”
“里面是和尚生活区？”
“不是，走了一段路，想不到是一片兰花地。”
“那也不奇怪，山野多兰花。”
“可是忽然出现了一个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
“和你一样闯进来的？”
“这个姑娘容颜美丽，左手托净瓶，右手持一枝兰花，笑着对我说，姑娘，我们今日有缘，送你一朵兰花，日后谁见了你这朵兰花，就是你的命中姻缘。”
“你是学红楼梦贾宝玉杜撰的吧？这位姑娘是观音菩萨？”
“我正疑惑中，她拿手中的兰花在我衣服外一贴，说已经在我胸上印了兰花纹身，就消失了。你不信吗，我给你看看。”
晴子说着，把羽绒服脱下，开始脱毛衣。
夏青笑脸有点僵硬起来，赶紧抓住晴子的手。
“晴子，我信了！我还小，还不能看观音给的兰花纹身。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这以后，晴子好几天没有联系夏青，夏青也没有音信，大家装作忙着过年。
开学后，晴子发现夏青还是一样和自己说笑，不过单独出去的次数明显减少。后来她看见夏青有时候和三班的校花程贞在一起，还听说一起去看电影了。
"夏青，你下次不要和程贞去看电影了，可以吗？"
"程贞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后来她搬走了，也是幼儿园的同学，那时候我常在她家里玩。读小学她就搬走了，去了别的区，那次元旦晚会后她找到了我，希望能辅导她功课，她请我看电影，我不能拒绝，这没什么。”
“可是，我无法接受。”
晴子问了好几次，夏青不肯答应不见程贞，就断绝了和夏青的来往。
07
夏青在高三升任了学生会主席，和程贞被看成一对璧人，羡煞很多同学和家长。
大家同时发现程贞的成绩从年级段二百名外闯进了前一百名，而夏青的全省模拟考成绩排名在年级段前六名了。晴子默默看在眼里，内心孤寂。
后来，晴子考入了北方一所211大学，夏青考入了浙江大学又担任了班长，程贞考出了本人有史以来最高分，进入了本省最好的财经大学。
寒假，晴子去了北京和父母一起，快过年的时候，给夏青发了一条信息，希望回家见他，以后可能回老家很少了。
夏青在邻县乡下老家陪爷爷奶奶过年，大年初一回到了市里，在家里见到了分别半年的晴子。
晴子见夏青越发成熟迷人，只拿眼睛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青，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兰花纹身的故事吗?”
"记得。“
“那个故事是我杜撰的。”
"晴子，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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