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痛
昨晚突然牙痛,痛到无以复加。半夜两点实在受不了,下床去客厅的抽屉里找药,止疼的消炎的撤火的,一股脑吃了六七片,捂着腮帮子上床,长夜漫漫啊!
也许三点,也许四点,总之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是早上六点。牙痛稍缓,我知道这确实只是稍缓。因为它之所以痛,是因为硬伤所致:一个多月之前,下右边第二颗大牙和下左边第三颗大牙,毫无症状地脱落了一部分,那天我心惊肉跳地吐出了三四块牙齿残骸。余下的一部分固执地霸占原有的位置不动,像极了拆迁的钉子户,四六不懂软硬不吃—就不要脸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能拿他怎么样,也许拔掉才能永诀后患。
今天提前下班半个小时去了口腔医院,大夫帮我拍了照,告诉我疼痛不是坏了的那颗牙造成的,而是旁边的那颗立世牙长歪了挤占了它邻居的生存空间,致使邻居的立足之地越来越小,不得不舍忍痛割爱,牺牲小我以成全大我。
我还是想拔掉令我痛不欲生的那颗,但是大夫说,要拔掉的是立世牙,要保留那颗坏掉的。而且拯救坏掉的那颗需要做的工作还不少:打麻药,杀神经,堵窟窿!且无法一次完成。“为了救它,你需要来我这里三四次。”
道理呢?我问。
大夫解释了一通,我似懂非懂,找了个借口,捂着腮帮子走了。路过药店,买了一堆药回家,进门鞋都没换,先把药吞了下去。想给老公打个电话求一点安慰,但是电话还没拨出,我先被自己恶心到了—牙痛而已,又不是要死人,何必大惊小怪。而且,即使是我生命垂危,他应该也波澜不惊吧,我为自己刚才想要求安慰的幼稚想法羞愧不已。
女儿在练琴,是《春江花月夜》,弹拨挑抹,月辉从她指尖倾泻而下,注入春夜无边的江水。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震惊几根琴弦演绎的万古情怀,女儿居然用音乐诠释了《春江花月夜》的意境和张若虚彼时彼地的心境。老张如果有灵,会不会对着女儿拱手作揖,惊呼知音。
我揣着满怀诗情画意,走去厨房给女儿制造人间烟火。
期间牙并未疼痛—或许是我忘记了疼痛。
女儿吃饭的时候,同事打来电话,询问医生怎么说。我简单转述医生的建议,她沉默几秒钟,说听医生的吧,长短不如短痛。这颗牙,我养了它四十几年,它居然在四十多年以后,恩将仇报。
也许是时候,拔了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