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心集 |《 廉价语言时代 》

文 | 观心居士

某日剧的一个情节对白，中文字幕组翻译为: “ 我听说你是一个出色的建筑设计师？”  回答道:“ 没有。”

这个对话中，人物的回答本来要表达的意思是“ 不算是。”  却被字幕组按照现在的时髦语法翻译成“ 没有。”

这是近年来很流行的一种对话习惯，很有点反语言传统 —— 中国人丰富而优秀的语言传统被颠覆了。语言本身的逻辑性被颠覆了。语言的敏感度、精准度、丰富性，统统被抛弃了。

语言上的幼稚化、模糊化，反映了当代国人在精神上的自我矮化。语言是文化的最高代表，语言传统的败坏，意味着文化的丧失。

曾经70后和80后一代人，在网络信息大潮到来时，面对语言革命的闪灵凶猛，不可救药地受到了全面荼毒与改造。作为70后一员的我本人，在学习写作时，发现自己很多语言上的不规范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文字的准确表达。

比如“严重”这个词，这是互联网普及年代流行开来的一个被滥用的词汇。现在当你打开电视，或者在一些网络平台上看视频时，会经常发现一批中年主持人口中的“严重”是一个出现频率极高的词汇。

当70后和80后要表达举双手赞成这个意思时，往往下意识地地就喊出“严重支持”这样的口号来，而不是更符合正常语法的“强烈支持”。

支持是一种情绪和立场，是一种表态，横竖来看都与“严重”的意思不沾边。极度的支持态度更适合用“强烈支持”这种语境来表达。

这种表达还不算过分的。更过分的是把传统语汇的意思完全变异者。比如人的“体质”，原本是指人身体的适应能力。现在的网文居然普遍把人在行为上的作风、脾性、风格用“体质”一词来代替。

这种表达如果被用到严肃文学作品中，不但会败坏根本的语言传统，更是对文学艺术审美的亵渎。

一切优秀的文明必然是尊重传统的。人的创造力是去发现更新，而不应当是去败坏与亵渎传统。少数特殊情况表面上看似乎是对传统的反叛，实则提取了更为精准的传统真理。

但这却并不能与毫无审美取向的反传统相提并论。不讲道理地一味反传统，只能沦为“廉价的笔触”，乃至堕落成“审丑”。

这种劣质的表达习惯会像木马病毒一样深深烙印在一代代人的语言词典中，当人们习惯了这种低适配的用法后，在表达上的寒碜就会完全察觉不到了。

语言的败坏力就像传染病一样容易侵入人的表达习惯当中，对人语言的智性构成灾难性的破坏，使原本应当丰富多变的表达变得钝感。

这是人在语言智性上的退化。或许人类奇技淫巧越发达的时代，精神文明的深度与纯粹化就会越退化吧。

所以我从来都觉得中国传统文化的聪明恰恰在于它对事物智性的重视而不屑于奇技淫巧的“快而实用”，这是反传统的功利主义者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