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教书匠49

天的东边露出了鱼肚白，油茶村的大人们一夜没有合眼，个个哈欠连天，困倦得很。

小乐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他肩上背着的竹箩装满了油茶籽，脸上、衣服上和鞋子上裹满了黄泥。最先发现小乐的人是老张，老张他走得最远。

小乐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小黄狗。油茶村的人都不认识这只小黄狗，小乐发现小黄狗时，它掉在了后山上的烂地窖里，小乐是听到它的叫声才发现的。因为这个地窖被废弃了，很少人来照看，所以被雨水冲下去的黄泥填了大半。

小乐寻了一根粗青藤把自己调进地窖里，然后将小黄狗救了出来。小黄狗的腿受了伤，不过还好，这并不影响它在地上欢腾地摇着尾巴。

李景平生气地问小乐为什么在山上一夜不归家？小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自己在山上迷路了。李景平还想责备他几句，可一想到他的父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哽咽地说了一句：“以后别一个人上山瞎跑。”

秋奶奶在小乐回来之前已经醒了过来，醒来之前，嘴里一直念着小乐父亲的名字，爬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泪水和汗水，头下的枕巾湿了一大片。

秋奶奶说：“我梦到国平了，他被埋到一个废墟里，我拼了命地挖也没把挖出来。我好想就在梦里就不醒了，跟着国平一块去了。”

景平媳妇和景春媳妇一直在旁边劝她。油茶村的人都知道秋奶奶和国平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彼此之间一种隐形的契约，而这契约像一根拉线一样，将他们俩人的关系拉得比亲母女还要亲近。

秋奶奶一直在大把大把地流泪，听到说小乐不见了才停下来。她想起来去找，只觉得头昏沉，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景平媳妇又劝了很久，秋奶奶才不挣扎。

油茶村的大人们都知道李国平在劳改时，被埋在了矿地下，他们无可奈何，他们除了互相说着“造孽啊，造孽啊。”什么的，哪有有办法。何况，人死灯灭，无能为力。

秋奶奶止住的眼泪见了小乐后，又忍不住地哭了，她抱着小乐的头，什么也不敢说，生怕一说话就会将国平的死询说出去。

小乐的头枕在秋奶奶的怀里，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但这一次小乐感到不一样，秋奶奶从未这么伤心地哭过。他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轻轻地拍着秋奶奶的背。他看到大人们安慰人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

在大家看来，小乐是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死讯的，他的脸上没有泪痕，甚至看不到一丝难过的表情。人们从他眼里看到是幸福的目光。小乐此刻确实感到幸福，他从没有想过，在他失踪后，有这么多人去找他，还有这么疼爱的秋奶奶在为他担忧。

丢的人找回来了，昏过去的人醒来了，人们又要去上工了。即便他们很困也不能耽误生产进度，人们陆陆续续地从小乐家往农场上沉默着地走着，一向好讲耍话的油茶村人，现在没有一个人谈笑。

小黄狗到了小乐家里，像回了自己家里一样，撒着欢地追赶着墙角的那只刚下蛋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