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在盒子里的姑娘

    记得在日本研修时，田主町长亲切地称我为……箱入れ娘。日本姑娘的贤惠，更衬托出本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当时觉得“装在盒子里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好，有做饭的时间，我不如多背几个日语单词呢！

    在日本，单位没有食堂，虽可点附近的外卖，但冰冷的饭团、几片半生不熟的胡萝卜，寡淡的几片肉或鱼，再放上一支酒店一次性牙膏大小的酱油，吃得让人怀疑人生。关键的关键中国人的胃吃不了冰凉的饭菜。不得不、不得不，自起炉灶，每天带便当上班。

  大本啟子当年48岁，短发、肤白，我们单位办公室的副课长，也是我认识的唯一不化妆的日本女士。她对于我的“愚钝”似乎很有先见之明，从东京到这个田舎（小镇）的第一天，就配了一个专车给我，当然是自行车。为了教会我在日本独立生活，她可谓煞费苦心。那是六月的一天，大本副课长把私家车丟在一边，顶着日头，特意陪我各骑一自行车，把上下班路线和去超市的路线演练了一遍。我好多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了，幸好车技虽生疏勉强还能对付。我们穿过铁路横道，再骑到国道按下过路信号灯按纽，红灯不久变成绿灯，呼啸穿梭的大货车们立即停顿下来，等我们两人缓缓骑过。在一片稻田前的两层小楼，日语叫阿怕托，一排四间，两层八户，楼上靠乡间小路的那套就是我的家了。大本女士把我们从超市买好的大葱、肉之类的做成了我在阿怕托的第一顿晚餐。煤气灶如何开关、淋浴房如何使用、垃圾如何分类……大本女士反复示范，然后铺开一大张垃圾分类宣传画，一直碎碎念，让我脑子有点乱。懒散如我，从那天开始，学会了每天下班飞车直奔超市，在“鱼儿虾儿真美味”的日语歌声中，面对货品架上几十种鱼虾眼花缭乱地挑选。学会了一大早做好中午的便当，把大本女士给我买的超小饭盒塞得满满当当。学会了与门卫搞好关系，每天中午借他的微波炉热饭热菜。有了这口热呼的，人生似乎就非常满足了……

    十几年过去，六月的那个下午，历历在目，大本女士的温存体贴、细致入微，令人久久难忘。现在啟子桑早已退休，偶然，我写电子邮件会让町里的朋友向她顺致问候。被町长叫做“盒子里的姑娘”的姑娘，也许是从那一天起，慢慢一点点改变，这种改变是中国禅宗的“渐悟”吧？“顿悟”是慧能之有大智慧之人的专利，能“渐悟”起码朱熹会喜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