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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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机场。纷乱穿梭的人群。

他背着双肩旅行包，拖着轮转行李箱，一直昂首疾步在前。停车场。扶梯。值机柜台。我两手空空，一路小跑也没能跟上他。

看到“国际航班”的入口，我突然慌乱起来，冲那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喊：“儿子，儿子！”

他转身回望，脸上洋溢着灿亮的笑容，却依旧步履如风，然后坚定地拿起登机牌扫条形码，闪进玻璃门里了。

我怔在原地，眼睛跟着他的背影，等他回头与我告别的一瞥。可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就倏忽不见了。

“妈妈，我不要上幼儿园。”儿子低着头，嘟囔着小嘴，圈在我手心里的手不肯放开。

“乖，宝贝，下午放学妈妈第一个来接你，好不好？”

儿子点点头，抬起小鹿般清纯的眼睛，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可他努力地强忍着。

老师一把牵起他，径直向教室去。他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红书包，几乎是被拎着往前走，可他始终倔强地回着头。霎时，仿佛一水银河奔涌在我们之间，他惊慌的目光与我失措的眼光只能遥遥相望。

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随之终于哭声大作地消失在门里。

六岁半，儿子上小学了，寄宿制的。

“妈，我走了。”儿子调皮地从我身边跑过，又回过头来，温暖的笑迎上我焦虑的脸。

我点点头，看着他和同学在宿舍放了行李后，就搭着肩膀去操场集合了。

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勇敢地渐行渐远。我呆呆地站立着，心里充满淡淡的喜悦和忧伤。只是九月秋风乍起的清晨，我在高高的梧桐树下有些瑟瑟发抖，望着操场上服装一致的长长队列，分不清究竟哪一张是我熟悉和亲近的面孔？

开车送他到天桥旁，我递过一把伞：“儿子，走到学校还要5分钟，拿上吧！”

“不用，这么小的雨。”他厌恶地推开。

“会着凉感冒的，带上。”我恳求道。

“妈，你可以走啦。”他几乎命令的口吻。说完，推开车门，拔腿跑上天桥。

我摇下窗子，把头探出窗外，锲而不舍地喊：“宝贝，雨还要下，带上伞！”

他不可能听到了，早高峰的嘈杂淹没了我的声音。他脚步轻快，身形敏捷，飞一般已经到马路对面了，混入五颜六色的上学队伍里。淅沥沥的秋雨濡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裳，他浑然不觉。

车后座上的他，带着密闭的耳塞，听着音乐。一路和我没有一句话。

他要去海南参加科技俱乐部的冬列营。我送他去学校集合。

“宝贝，一走10来天，不和嘛嘛拥抱一下吗？”

“哎，女人就是事多！”他摇着头叹着气，不耐烦地走过来，勉强依了母亲的意愿。十六岁的翩翩少年，可爱的脸庞已经棱角分明，深沉的眼明明爱意满满，却故作深藏不露。瘦高的他，俯身将下颌抵在我的头顶，霸气地环住我；而我的头只够贴到他的胸口。可真的仅仅是“拥抱一下”而已，他便推开我，向我摆手道：“老妈，Byebye。”

我远远地看着他，看他把行李放进车肚里，然后轻盈地跳上车。

手机忽然“滴咚”一声，他的微信进来了：过完安检去登机口了。

我会心地笑了：这个狠心的儿子，到底还是惦念我的。

我忽然意识到，所谓孩子的长大，就是不断地与你分离，不断地与你隔着海，隔着天，隔着千山和万水。在不断飞奔的年华里，你愈来愈追赶不上他的脚步，只有默默地注视他前行的背影，深深地为他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