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担子

刚进初夏，老天便来了一个下马威。气温骤然升高，飚入第三档指数，直逼人的体温。人热得大汗淋漓，可以紧攥茶杯不离手，一有饥渴感立马补充水份，只是苦了前几天才栽的菜秧，软搭搭蔫巴巴的，似乎离枯萎之日不远。妻见了，揪心不已，等不得太阳落山，赶紧抓起扁担挑着粪桶，好不容易找到小区僻偏处的化粪池，哗啦啦舀起粪水来。

我深知妻的无声是命令表达的最高境界，赶忙随后跟上。挑担子了。满满的一担粪水落到肩上，感觉担子下沉，但又很快浮起些。缓移扁担到肩上合适位置，迈开健步。于是脚底生风，仿佛安上了弹簧，有节奏地踩着节拍，在大地上作自由地伸缩屈张。刚开始还是蛮轻松的，扁担颤悠着，发出和悦的“吱呀”声。伸开手臂，双手搭在扁担上，有一种大鹏展翅欲飞的感觉。

可能是步履迈得稍快了些，粪水晃悠起来，在桶里旋转攒动着，它们不断向中间部分涌去，竟然形成一股上冲的波峰。妻见了，顺手扯了两把青草放在粪水上，粪水的涌动平缓下去，恢复了平静。这样的情形不由让我想起小时候。大人们挑粪水浇菜或稻田施肥，总爱扯几片树叶放在上面，目的是防止迸溅。要不然，粪水溢岀，不但溅污衣服，还会洒落一地。由此看来，挑担子还真是生活中一门值得钻研的学问。

还记得自己年少时挑担子的情形。水稻收割后田里晒好铺子，我便自觉地跟在父母的身后，挑了平平的两竹筐，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走在长满野草的田埂上。头顶上亮晃晃的太阳热辣辣地炙烤着皮肤，不多久就像蚯蚓样往下爬。眼巴巴望着远远的稻场，多么渴望脚下踩个风火轮或者腋下生出翅膀，快快到达目的地啊。彼时虽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看见父母挑着一大担，脸红得似烤了火，湿透的衣紧紧粘在身上，也只好停停歇歇，偶尔捉捉田里的蚂蚱，扑扑草尖上的蝴蝶，难捱的一天居然也熬过去了。

长大了才渐渐明白，生活中有许多这样的重担需要自己去承担，虽然这样的担子已经不是现实中的挑担子了。在粮校读书的那些年，每每在焦急中等待父亲的汇款来，才知道作为父亲的艰辛。父亲每次汇款来，必附书信，殷殷之情良苦用心溢于言表。是啊，母亲长年有病在身，我又在念书，父亲身上的担子是何其的沉重！但他总是毫无怨言，孤身一人在异乡打工多年。直到有一天，过度的劳累让他再也无法承受身上的重担，带着一身的疾病轰然倒在回家的路上。

此后，父亲的担子毫无疑问落到我的肩上。我责无旁贷挑起这份沉甸甸担子，一份对家庭的责任，上为老下为小，其实更多的是为自己，亦如父亲般的任劳任怨。我感觉肩上时刻挑着隐形的担子，沿着生活的道路劳苦行走，但我只是把那份辛酸那份疲惫隐藏在内心深处，而写在脸上永远是阳光般的微笑。

这可能就像现在肩上正挑着的担子吧，走的时间长了，肯定有累的时候。累了，不妨暂且停下脚步放下担子，歇息片刻，望望头顶的白云蓝天，看看身边的绿树红花，然后再挑起担子，颤悠悠向前走。不要老想着肩上有多么的累，也不要怕脚下的路有多么的长，要知道，当卸下肩上担子的那一刻，便是脚下的路已然尽头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