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从头到尾乱七八糟的话剧， 为何黄磊、何炅心甘情愿地演了12年
本文首发于“书影斑斓”（ID：sybl-1975)
文 | 书影君
01
今天不介绍电影，书影君为大家介绍一部话剧。
昨天晚上，书影君在山西大剧院，观看了一部已经诞生32年的经典话剧。
它就是台湾戏剧导演赖声川的代表作、被誉为可与《雷雨》《茶馆》齐名的华语经典话剧：《暗恋桃花源》。
对于赖声川导演创建的“表演工作坊”出品的许多经典话剧，大陆的戏剧爱好者，最初都是以录像带、盗版光碟的形式接触的，书影君也不例外。
早在2011年左右的时候，我就在某宝上购买了全套“表演工作坊”演出的舞台剧作品，包括《这一夜，我们说相声》《千禧夜，我们说相声》《如影随形》《暗恋桃花源》等等经典作品。
而这部《暗恋桃花源》，书影君也看过至少三个话剧版本和电影版。
所以，在《暗恋桃花源》终于上演大陆版时，曾有戏剧迷调侃到，“终于可以为它补上一张票钱了。”而看完了这场演出，书影君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说，“看赖声川导演的舞台剧，俺也是买了票的！”
02
1986年，赖声川导演与朋友李国修聊天，听到了一个笑话。导演陈玉慧在排演话剧《谢微笑》时，中间被剧院方穿插进来一个小学生毕业典礼。这边还在彩排，那边小学生已经乱哄哄地入场了。
这个搞笑的场景，被赖声川联想到了当时台湾同样乱糟糟的社会、政治环境。“当时台湾尚未解严，两岸也尚未往返，但社会上已经隐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
赖声川经过研究，认为悲剧喜剧不是对立的，而是一体两面。他一直想把悲剧和喜剧放在同一个舞台上，台湾剧场的混乱现状正好给他提供的机会。
于是，《暗恋桃花源》有了初创的灵感。
《暗恋桃花源》，其实分为《暗恋》与《桃花源》两个戏中戏。
它拥有奇特的戏剧结构和悲喜交错的观看效果，具有“两个剧团争夺排练舞台”的主题和“两个戏中戏”的表演形式，对于同时期台湾的话剧表演形式，有了质的突破和创新。
03
《暗恋》
1948年9月，抗战胜利后的上海。
江滨柳和云之凡，这一对在战乱中相识相爱的情侣，即将分别。云之凡要返回昆明老家，与亲人团聚过年，于是和江滨柳在上海江边公园的秋千下，依依不舍地告别。分手前，云之凡送给江滨柳一条围巾。
但这一别，二人因内战爆发，二人40年竟终未再见面。
40多年后，台北医院的病床上，江滨柳已经是绝症晚期。当时两岸关系趋缓，也开放了互通。他委托好友去大陆探寻云之凡的下落，却被告知，对方早在1949年就已经离开了大陆。江滨柳虽然早已娶妻生子，但心中几十年一直无法忘怀与云之凡的那段感情，于是登报寻人。
登报数日没有消息，江滨柳身体也日渐衰弱，于是他嘱托妻子安排后事。操着浓重台南口音的妻子，与江滨柳相伴几十年，深知独身一人流落台湾的丈夫，这几十年深藏的重重心事，但却从没说破。
云之凡终于来到医院探望江滨柳，分别40年的情侣再见，却一个沉卧病榻，一个银丝满头。二人相顾无言，只能不咸不淡地聊着闲话。压抑埋藏几十年的语言，却无法彼此倾诉，最后黯然告别。
江滨柳终于舍去了心中牵挂40年的梦境，靠在妻子林太太的怀中，失声痛哭！
04
《桃花源》
武陵渔夫老陶，老实软弱还无能，妻子春花与房东袁老板暗修沟渠。在春花和袁老板两个人半逼迫半激将的招数下，老陶驾船奔赴水流湍急的上游打鱼，却误入一处阡陌纵横、桃花满地的世外桃源。还遇到了身穿白衣、悠然自得的一对夫妻，外貌像极了春花和袁老板。
原来，这里居民的祖先，为避战乱，带领家人逃避至此，从此安居乐业。而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老陶虽在桃花源中逐渐忘却烦恼，却始终无法忘掉自己的老婆春花。于是他不顾桃花源中居民的苦苦相劝，执意离开。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春花和袁老板早已结婚，还生了一个孩子。只不过两个人的感情，也在尿布与口粮的夹击之下，早已失去往昔的激情与浪漫，日日争吵不断。
老陶目睹此情此景，哀叹离去，希望重回桃花源，却再也找不到入口了。
这两幕话剧，一出悲剧，一出喜剧，一出现代，一出古代，演员一时是剧中人，一时又成戏中人。在两个剧团争夺排练舞台乱哄哄的拉锯战之下，交替彩排上映。
观众在混乱的剧情结构中，看到了悲剧衬托之下的喜剧，也看到了喜剧衬托下的悲剧。两种感觉交错融合，在乱哄哄争夺剧场的闹剧中，感受到了更为强烈的悲喜情绪。
05
《暗恋桃花源》于1986年在台北首演，盛况空前。不但连连加演几场，黄牛票也卖到了2000元一张。创造了台湾话剧的历史和奇迹。
在之后的32年时间里，《暗恋桃花源》一共产生了七个版本，外加一个电影版。分别是1986年首演版、1991年版、1999年复排版、2006年二十周年纪念版（台湾）、二十周年纪念版（大陆）、2016年台湾三十周年版、大陆十周年版，以及1992年电影版。
参加演出的演员，也可以看做是华语老中青三代戏剧界的代表人物。
1986年版由金士杰、丁乃竺、李立群等台湾著名演员主演。1991年版在徐克导演的大力推荐下，云之凡由林青霞主演，这也是她唯一演出的一部话剧。
1999年版中的部分演员换成了台湾中生代演员，比如赵自强和冯翊纲。
而到了2006年大陆版时，就有了黄磊、孙莉、袁泉、喻恩泰、何炅和谢娜。尤其是黄磊和何炅，这两个在大陆非常著名的演员，自从接下《暗恋桃花源》这部话剧之后，到现在一演就是12年。
06
众所周知，除非十分喜爱话剧，否则许多著名演员是不会出演话剧的。
因为出演话剧，对一个著名的影视演员来讲，费力不讨好。
第一，话剧对演员的台词水平要求极高。
演员上台之后就要一镜到底，台词不能说错，也没有提示。相比之下，电影电视剧就太好演了。不但可以反复重拍，后期配音，甚至有些不敬业的演员连台词都不用背，直接对着镜头说出与台词相同的数字即可，全靠后期配音。
第二，话剧耗费演员的极大精力。
演员不但需要在舞台上跑跳走说唱打，而且每次演出都不能复制传播，只能靠一场一场地演出来传播。
第三，与影视剧相比，演员出演话剧，酬劳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比如黄磊、何炅这样的一线明星，在综艺节目《极限挑战》中，黄磊的片酬是3000万人民币；在《向往的生活》中，何炅的片酬是1800万人民币。
而他俩昨晚同时出演的一场话剧《暗恋桃花源》，我大致数了一下座位数，按平均票价算了一下，整场演出的售票收入不超过150万。这中间还包括其他演员工作人员的工资、场地租赁费、设备费、宣传费、票务代理等等。
这样一比较，演话剧，尤其是著名演员演话剧，究竟图了啥？
我想，大概是他们对戏剧表演发自肺腑的热爱吧。
07
《暗恋桃花源》大陆十周年版，于2016年在北京首都剧院上映后，出品方播放了一个短片，片中列出了一组数字：十年里，剧组走过了42座城市，行程85000公里，黄磊、何炅演出了近500场，也吃了近500顿宵夜。
而这部《暗恋桃花源》，已经成为许多参与者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
1986年，赖声川导演的女儿赖梵耘只有五岁，金士杰和丁乃竺在客厅排练时，她正在沙发上睡觉。
2006年台湾和大陆二十周年版演出时，赖梵耘饰演了戏中的小护士这个角色。
2016年三十周年版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黄磊的女儿多多，出生于2006年，她是在《暗恋桃花源》的后台长大的。这部戏，也陪伴了她十年的童年成长时光。
正如黄磊在演出后面对观众所说，“每一次在演出最后，江太太将我用轮椅推出舞台，灯光灭掉时，我总在想，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被推出人生的舞台，那个时候，我依旧会尽力、用心地完成这最后一场观众喜爱的戏。”
何炅也对观众说，“不应该问为何能坚持十年，其实对于一部我们喜爱的戏剧来讲，我们是享受了十年。”
08
我观看这场演出，已经是《暗恋桃花源》诞生第32年、在大陆上演第12年了。
12年，已是一个轮回，足以让一个人忘掉许多事情。
其实，剧中的人物，都忘掉了自我。
江滨柳虽然娶妻生子，但对于云之凡依旧念念不忘；渔夫老陶已经身在桃花源，但依旧对于妻子春花念念不忘。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桃花源，却在找寻的路程中，忘掉了自己。
就像黄磊、何炅这样发自肺腑热爱戏剧艺术的演员，以及如赖声川这样，对个体命运充满深深关切的导演。
他们对于自己热爱的事业，用毕生的精力与热情去追求，物我两忘。
而正因为有他们这些人的存在，才可使观众随同剧中的人物，一同感受命运的无常、生命的脆弱。
以及，对每个人心中那永远存在的桃花源，深深地留恋与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