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爱上一个有缘无分的人,也就注定了,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长生和月泠大概就是这样。
得知月泠为了成全他,舍去一魂一魄,濒临死亡的时候,长生心口一阵阵的凉意。当他亲眼看见月泠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样子,他无法和记忆中英气妩媚的人儿对应起来。
“明明是我欺骗她在先,为什么……”长生难以置信,眼里又热又痛,喉咙哽住了。
“她爱你,所以成全,所以决绝。”碧水冷冷一笑,唇边一丝讥讽,“若你未婚妻知道,她的命是靠男人骗另一个女人,以命换命,不知作何感想?”
忘川河边,青色衣裳犹如烟雨,眉似新月,唇若朱丹,目似水杏,发间点缀几朵素净的绒花,笑起来清丽脱俗的少女。
在人间热闹的街上,笑意嫣然,提着一盏灯,肌肤被照得仿佛一层透明的膜。
一次次为他换药,守在床边睡着,长长的睫毛好像蝴蝶的翅膀。
回忆,一点一点,蚕吞噬桑叶,他的胸口什么时候也这样被掏空的?
“如何能救她?我从未想过害她性命……”长生脸色惨白,仿佛丢了魂。
“你能有什么可以付出救她?要知道,她失去的是魂魄,就算是主上也无可奈何。”
“她为我失去了魂魄,我便还她魂魄。我知道,用凡人的魂魄可以炼成丹药。我今生欠的,用来世还。”
一生思念,不得相望亦不得相亲。他想念了一辈子,煎熬了一辈子,放不下的唯有一人。来世,不相思不再见,换取她的平安。
长生的魂魄最后被炼成丹药,保全了他深深恋慕的女子,也是他辜负过的女子。
月泠巡视天界,回璇玑宫途中觉得疲乏,便在润玉曾经为锦觅修筑的虹桥上驻足休憩,顺便眺望着人间万象。
凡间时的记忆,依稀浮现,清秀干净的少年,懵懂天真的女孩。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跃入视线。清秀干净的面庞,细长的双眼依旧清澈。月泠情不自禁地吐出一个名字,“长生?”
长生为了救她已经不能转世,那个凡人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应该不是长生,不过是顶着相同的皮囊罢了。
少年的言行举止和长生没有丝毫分别。月泠不由得迷惑了。
从这天开始,月泠经常站在虹桥上眺望人间,观察着那位凡间少年。
“你会不会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少年和同伴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总是梦见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三五房舍,竹林森森,蓝色的流萤在河面飞舞,河边开着大片优昙花。”
少年描述与冥界一致的景致,月泠更加疑惑,难道他真是长生?初识的美好,她一直记得,也不曾记恨长生的辜负。眼里渐渐染上一层水雾,往昔的情愫渐渐鲜明起来。
几次回来也没看见月泠,润玉问了璇玑宫的仙娥,得知月泠这阵经常在虹桥上看风景,暗自奇怪,这虹桥是他曾经为锦觅建造的,月泠极少待在那里,如今什么情形?
环顾一下,没有她在,寝殿空旷寂寥。润玉直接去虹桥找月泠。果然,虹桥上有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一袭落霞红,热烈娇媚似玫瑰花开满园。
走得越近,越能看清楚,月泠痴痴地望着人间,丝毫未察觉润玉到来。那样柔软痴迷的目光,带着一丝泪光,更惹人怜惜。
顺着月泠的视线望去,人间一位少年正在窗下读书,清秀干净的模样。
“他是长生吗?”月泠喃喃自语。细不可闻的声音还是落入润玉的耳朵。
长生?润玉如何不知道,月泠的初恋是一个凡间少年,名唤长生。她站在他为锦觅建造的虹桥上看自己的初恋。
真有意思。
润玉悄然离去,手在衣袖里握成拳头,俊美无俦的面容平静无波。
碧水来看月泠,同样知道了这事。陪月泠站在虹桥上,“不过是一具皮囊,你现在已经是天帝陛下的妻子,连孩子都有了,执着于此怕是不好。”
“我只想确认到底是不是长生,我想把没说完的话说了。”
“他不是长生,无法转世的人不可能出现在人间。”
“就算不是,我也想当成他是。”
“唉,当初你就不是循规蹈矩的,现在成了天后脾气还是没改。”碧水重重地叹口气。
月泠即刻飞身下凡。她身后一道银色的身影悄悄尾随。
“对不起。”月泠装作无意撞到那个少年。
“没关系,姑娘没事吧?”少年关心地询问,真诚地关心,看见月泠的面容,当即愣了一下,“姑娘,在下似乎见过你。”
“小女子也觉得公子面善,像极了我一个朋友。”月泠热泪盈眶,哽咽着说,“能不能让我把你当成他,说出我想对他说的话?”
“好。”
“长生,谢谢你。你我一边两宽,各自清欢。”
说完,月泠如释重负,含着泪微笑着告别了少年。
人来人往的街头,再没有熟悉的面孔。曾经相爱的情人终成陌路。
月泠掩面而泣,是为长生,也是为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少年岁月,清纯纯美的从前。
突然,身后缠上一双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腰身。月泠惊住,鼻尖浮上一丝丝熟悉的清冷香气,颈侧亦落下男人温热的气息。
润玉一言不发,打横抱起月泠,用最快的速度回了璇玑宫,宫殿的大门被关得晃了好几下,咣咣直响。
月泠被轻轻丢在榻上,润玉欺身而上,一手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一手解下她的腰带,扯开月泠的衣服。
“润玉,你干什么……”月泠挣扎着,被控制得更紧,肌肤和空气接触的凉意,青丝凌乱地飞散。
细碎温柔的吻不停地落在脸颊、颈侧,润玉抚上她的胸口,深邃清朗的眼眸里波涛汹涌,“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禁锢住她的腰,狠狠地撞击。他容不得她心里有另一个男人。
“我是你的夫君,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疯狂地占有,越体现他内心的恐惧,害怕失去她。
“润玉……你误会了……”他掀起巨大的风浪,她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用仅剩的神志解释,“我从未想过……”
以吻封缄,十指相扣。
风平浪静,黑发凌乱地堆在枕边,雪白的脸颊泛着红晕,娇喘微微。月泠抬眼瞥了一下身边紧紧抱着她的男人,无奈地笑了笑,温顺地将脸颊贴在他胸前。
“对不起……”润玉吻了吻月泠的额头,呼吸有些紊乱。她默默承受着,有的地方都出了血印子。
“润玉……假如,我没能重生,你会如何?”月泠轻轻地拨开润玉额前的乱发,他的面容清俊如玉,深邃的星目沉淀着最美的星空,无言地倾诉深情与爱慕。
“那么,我只好早点去找你。年复一年,生生世世,直到找到你。你欠我一颗心,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一席话直白得令她心折,眼角无声地滑过一滴泪。
“你不会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我会陪着你。这些日子,我只想和过去彻底告别。”
小猫一样蹭蹭润玉的脖颈,安心地躺在他怀里。
“阿弥,我的妻……谢谢你。”
抚上她的脸颊,又一次交颈缠绵。优昙花清冷甜蜜的香气充盈着整个寝殿,灯火在香气氤氲中多了几分朦胧。
睡得很沉,日上三竿月泠才醒来。
润玉早已上朝去了。仙娥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服侍,“天后醒了,小仙这就服侍天后洗漱更衣。天帝陛下醒的时候您还睡着,独自摸到外头更衣,特意吩咐不能打扰天后安眠。”
“主上越发懒惰了。”碧水笑嘻嘻地走进来,摆手示意,仙娥退到一旁,接过她手里的玉梳帮月泠梳头,“真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
“还说我,都成了家的人,嘴上没遮没拦,夫君没好好管教你?”月泠啐她一口,面上顿时红晕深深,脸色更见芳菲。
“看来,他吓得够呛。”碧水熟练给月泠地挽了一个妩媚婉转的灵蛇髻,插上一支丹凤衔珠为簪花,底下碧色水晶珠的步摇,点缀白色的优昙珠花。
“嗯?你做了什么?难道是……”月泠似有所悟,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你制造的假人?”
“是啊。害你吃了那么多苦,我不能轻易饶他,要他也尝尝那种滋味。若是你心里有别人,他会怎么想。”
“碧水,你……”月泠百感交集,她知道与碧水姐妹情分深厚,居然为她做到这地步。
“主上,你很幸运,他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你,锦觅已经被你赶出去了。”碧水欣慰地笑笑,“他承受不了,没有你的地老天荒。”
“阿弥,她没说错。”润玉散了朝,甚是想念自己的妻儿,急匆匆地回来,正好听见主仆二人的对话。
碧水抿嘴偷笑,知趣地退下。
“我容忍不了你用看我的眼神去看另一个男人,你的所有我都想独占。那时候,我嫉妒得发疯。”
“之前锦觅的事情,对不起。你是我的妻子,你本就有过问的权利。”
“阿弥,你把锦觅从我心里赶出去了,我的心里只有你。”
润玉说得动情,上前几步,紧紧地抱住月泠。
月泠回抱住润玉,甜蜜的笑容绽放,娇羞明艳,似花朵含苞待放。妩媚婉转,千种风情。雪白的优昙花再次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