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世可能是一棵芹菜
几个月前买了一本《林清玄散文精选》,只因当时心绪烦乱,随手翻了几页未品出真味,便关进了书柜。
近几日书荒,再从书柜取出品读。竟觉字字珠玑,文字优美异常,不知不觉就读了一日。
傍晚,吃过晚饭后,坐在窗前又开始捧书细读。读的这篇题为《三生石上旧精魂》,一字一句阅过,不知不觉沉醉于书中。然而,这种沉醉在读到黄山谷和芹菜面的故事时醒了,是在一种惊愕中醒来的。原文如下:
谈过轮回,我再说一个故事,这是和苏东坡齐名的大诗人黄山谷的亲身经历。黄山谷是江西省修水县人,这故事就出自修水县志。
黄山谷中了进士以后,被朝廷任命为黄州的知府,就任时才二十六岁。
有一天他午睡的时候做梦,梦见自己走出府衙到一个乡村里去,他看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站在家门外的香案前,香案上供着一碗芹菜面,口中还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黄山谷走向前去,看到那碗面热气腾腾好象很好吃,不自觉端起来吃,吃完了回到衙门,一觉睡醒,嘴里还留着芹菜的香味,梦境十分清晰,但黄山谷认为是做梦,并不以为意。
到了第二天午睡,又梦到一样的情景,醒来嘴里又有芹菜的香味,因此感到非常奇怪,于是起身走出衙门,循着梦中的道路走去,一直走到老太婆的家门外,敲门进去,正是梦里见到的老妇,就问她有没有摆面在门外,喊人吃面的事。
老太婆回答说:“昨天是我女儿的忌辰,因为她生前喜欢吃芹菜面,所以我在门外喊她吃面,我每年都是这样喊她。”
“女儿死去多久了?”
“已经二十六年了。”
黄山谷心想自己正好二十六岁,昨天也正是自己的生日,于是再问她女儿生前的情形,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太婆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她以前喜欢读书,念佛吃素,非常孝顺,但是不肯嫁人,到二十六岁时生病死了,死的时候对我说她还要回来看我。”
“她的闺房在哪里,我可以看看吗?”黄山谷问道。
老太婆指着一间房间说:“就是这一间,你自己进去看,我给你倒茶去。”
山谷走进房中,只见房里除了桌椅,靠墙有一个锁着的大柜。
山谷问:“里面是些什么?”
“全是我女儿的书。”
“可以开吗?”
“钥匙不知道她放在哪里,所以一直打不开。”
山谷想了一下,记起放钥匙的地方,便告诉老太婆找出来打开书柜,发现许多文稿。他细看之下,发现他每次试卷写的文章竟然全在里面,而且一字不差。
黄山谷这时才完全明白他已回到前生的老家,老太婆便是他前生的母亲,老家只剩下她孤独一人。于是黄山谷跪拜在地上,说明自己是她女儿转世,认她为母,然后回到府衙带人来迎接老母,奉养终身。
我惊愕的不是轮回转世这一说法,而是自己做过很多次的一个梦。印象中最早的一次是很小时被爷爷抱在怀里午睡的时候,但是脑海里却清楚的知道不是第一次做那个梦。后来,慢慢长大了就做得少些,最近的一次是在两三年前。
那个梦本身很奇怪,我从来不曾和人讲过,因为讲不清。没有情节,没有人物,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切芹菜的感觉,一种刀起刀落被切成一段一段的感觉。
文中有段引用《圆觉经》的话:
“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未出轮回,而辨圆觉;彼圆觉性,即同流转;若免轮回,无有是处。譬如动目,能摇湛水,又如定眼,犹回转火,云驶月运,舟行岸移,亦复如是。”
读到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玄之又玄的想法:如果世间一切都在轮回,那么我的前世真的很可能是一棵芹菜。那个梦之所以只是一种感觉,或许那是一种来自植物的感知。刀起刀落没有半点痛楚,或许是因为植物并不像人和动物有痛觉神经,因为没有,所以对痛没有任何感知。
仔细想想,似乎与植物真有某种缘分。从小喜静不喜动,朋友每次说很喜欢运动,而运动对我来说则更像一场灾难。喜欢阳光,上学时课间常拉着朋友一起去晒太阳,并称那是在进行光合作用。别人养宠物,我更喜欢养花,看着它们由一株小芽长成一棵花树的过程尤其美好。
也许,我是奶奶菜园里的一棵芹菜。她把我摘来做晚餐的时候我就投生在了妈妈的肚子里,当晚便出生了。也或许,在好几辈子前,我是那棵黄山谷吃进肚子的芹菜,沾染了些他腹中的诗书气,投生为人的这辈子也开始喜欢上了读书。
这世间许多事是那样奇怪,那些谜正如这本散文书中所说“风月不可解,古柏不可解,连三更初夜历历孤明的寒星也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