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侦探15
菲菲的眼泪
刺客是冲陈一飞去的，陈一飞反应快，郑国实倒霉，阴差阳错，替他吃了子弹。这几天刺客一路跟踪，最终是为杀他。迟迟没动手，恐怕是地点不好，要避开摄像头和路人，就没有那么多选择。在商场下手，只要熟悉路线，就不难逃脱。此时，手枪的枪口挨着陈一飞快速跳动的心，还有热温。陈一飞已经可以肯定刺客是黑子派来的。除了黑子，还有谁会要他的命？陈一飞不仅与他有旧仇，还掌握着他的许多把柄。陈一飞可以在几年里多次敲诈他，又在3年前栽赃他，以后就可以出卖他，最希望陈一飞死的就是黑子，而且，凶器是一把左轮手枪，这把左轮手枪——陈一飞掏出来仔细观瞧——正是3年前那一把！复仇的含义不能再明显了。
俄顷，救护车和警车的笛声由远及近，最多还有两个街口。他以正常速度驶离现场，雨水比之前更大了，四周灰蒙蒙，路人像机器似的来来去去，他垂头丧气，再次失去了目标。虽然咖啡馆老板不认识他，井方确定他的身份也无需太久，那么他现在去哪里都不安全。思犹片刻后，他向利通区开去——现在只能去找前妻了。他并不是为了寻求庇护，而是简简单单地见一面。见完这一面，他就想办法找黑子算账。郑国实的案子里，也没人抱怨了吧？不对，还有菲菲。他心中愧疚，郑国实是为自己丢了性命，自己有义务当面告诉菲菲郑国实是怎么死的。此外，佛山的问题，如果气氛不失控，不妨顺便问问。他在前方路口调转车头，朝北江区驶去。这时，峰哥来电话了。来的真是时候，他想。
“小陈，你那边还要多久？事务所又来了一单生意，我们人手不够了。”
“峰哥，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接着，经过了刚才的事，陈一飞不想在隐瞒了，将关于郑国实和黑子的所有事告诉了峰哥，包括刚刚发生的枪击事件。关于自己的病情一字未提。对面长时间不讲话，于是他说道：“峰哥，你能不能帮我找到黑子？”
“你想干什么？你不活了？”峰哥压低声音，仿佛怕人听见，陈一飞可以想象到峰哥此时紧绷的脸。
“这就是他死我活的时候。”说到这，陈一飞胸口如爆炸突然膨胀，口中喷出血，溅在挡风玻璃上，成一朵鲜艳的大红花。血花迅速下淌，挡住视线。他急刹车，慢慢拐到路边，停下。几个行人看见挡风玻璃上的血，纷纷绕开。
峰哥没看见陈一飞喷血的一幕，继续说道：“报警吧，找王队，他不是和你很合得来吗？”
陈一飞忍住胸口的剧痛，说：“峰哥，我……其实我的身体快不行了。我必须亲手结果他……”峰哥没作声，他早有察觉，几天前他在事务所和陈一飞的对话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他深远地叹了一口气，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还有多久？”
“医生说两个月。”
“两个月……两个月……好吧，我找以前的同事。你呢？要不要先回来休息几天？你待在那边于事无补，你回来我们一起当面合计。”峰哥一句废话没有，他所有的难过已通过那一声叹息发泄出去了。
“不了，我还有事。”说完陈一飞挂了电话，拿抽纸擦血，挡风玻璃上的，嘴上的，身上的。擦完后，他朝码头开去。
码头很近，不到10分钟。他经过住过的那家旅馆，711便利店，郑国实住过的楼房，对这里的一切有一种怜惜之情。人生无常啊！郑国实应该不算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坏人。按他的说法，全家因为程氏三兄弟而死，自己选择复仇，有什么错呢？他得到了程晓莲的宽恕，同时也宽恕了程家老三，带着菲菲，与过去诀别，过一种简单的新生活，陈一飞有什么理由阻止？但是，这个人却因为黑子对自己的复仇死亡，不是很荒诞吗？都是复仇。复仇来复仇去，死了一个又一个。不过快了，快结束了。他希望这个句号由自己来书写。
还是上次那个胖乎乎的卷发门卫，大雨如注，他依旧躲在门岗里，朝车内的陈一飞摆手。
陈一飞想和他解释自己找郑国实的女朋友菲菲有要紧事。但他看见对方那张不耐烦的脸，不停摆动的胖乎乎的小手，胸中如刀绞，他想到今天的不顺，需要找个倒霉蛋发泄。
陈一飞走到门岗前，雨水将他的外套浇湿大半。他掏出手枪，瞄准对方眉心。门卫愣了1秒，那1秒里思想异常丰富，像弹幕一样飞滚。然后他马上抱头蹲下，战战兢兢地说：“我开，我开。”
“不要你开，打电话把菲菲叫出来！”陈一飞贴着门岗，尽量避开雨水，但从门岗上檐滚下的水更多。
“大哥……她不在码头啊！”
“手机给我！”
门卫掏出手机，拉开一道窗户缝，塞给陈一飞，然后马上蹲回去。
陈一飞翻了通讯录，查到了菲菲，通讯录的名字却是暧昧的“小菲菲”。他用手枪敲敲门岗玻璃窗，咬牙说：“一个字别说，说了就打死你！”
“知道知道……我发誓……说就打死我……”
陈一飞回到车上，倒车，掉头，朝利通区开去，用门卫的手机拨了菲菲的号码，开免提，丢副驾驶座，点烟，边开车边抽烟边电话。
电话通了。“喂！你个死鬼！不是叫你以后别再联系了吗！”菲菲的声音。
“我是陈一飞，你还记得吧？”
“啊……陈大哥，我记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刚才张牙舞爪的声音立马像含羞草一样怯了。
“我必须和你见一面，现在。”陈一飞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现在下湖区，和朋友逛街……有什么事不可以在电话里说吗？”
陈一飞深吸一口烟，想想也是，在电话中直接告诉她和见面告诉有什么区别呢？但他想到郑国实的惨死，不该如此草率。说不定自己能做点什么，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不可以，我半小时以内到悦华大厦，你知道悦华大厦吧？”
“知道，可是我……”
“听着，悦华大厦后面有个茶楼，你去那里等着我。一个人，听见吗？一个人。”陈一飞的语气就像要对方来交赎金似的。
“好，悦华，茶楼，一个人。”菲菲终于放弃了挣扎，顺从了霸道的侦探。
菲菲过去要15分钟，比陈一飞快。中午车少，但陈一飞不敢开快，如履薄冰，生怕被井茶注意到。这时，两辆井车从前方开来，呼啸着擦身而过。陈一飞拐进了一个路口，从另一条路绕。他估摸路程要多10分钟。他没有怪那个门卫，对方当然会报警。这种情况在他当井茶的时候碰见过好多次，不足为奇。所不同的是，这次他是贼。
他正感慨着，程晓莲打电话来。他把手机丢副驾驶座上，接通，免提。他怀念那辆带蓝牙的别克。
“陈大哥，我程晓莲。”
“嗯，你说。”
“陈大哥，我刚打电话给郑国实，是井茶接的，传唤我去井橘配合调查。你人在永籁吗？知道什么吗？”程晓莲这个电话来得有些诡异。陈一飞大概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他无奈地摇摇头，心中苦笑，说：“见面说吧。上次那个茶楼，我半个小时以内。对了，你堂妹也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堂妹？程菲菲？”
“是的，当面说吧，我现在开车赶过去。对了，你不要带手机，明白吗？”苹果手机不能拔电池，实在是精妙的设计。
“嗯，我明白。”程晓莲很聪明。
陈一飞没开出两分钟，警笛从刚才经过的地方折回，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警笛，路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案子，四下张望。陈一飞意识到自己的车不能再用了。他开进一条巷子，丢下车，把自己手机的电池下了，同时拿上门卫的那部，走到路旁拦出租车。
一辆绿色出租车停下，司机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尖下巴，拉扯着下唇，面部肌肉单薄，像只扪了一层饺子皮。
陈一飞上车坐上副驾驶位。
司机砸吧嘴，说：“伙计，去哪？”
“悦华大厦后面的茶楼。开快点。”
“悦华大厦，好嘞！”司机欢乐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一路上又有两辆警车呼啸而过，陈一飞心想可能车已经被发现了。
约半小时后，陈一飞到了茶楼，他打发了出租车，迈腿进入茶楼。程晓莲还是坐在上次那张桌子，菲菲在她旁边，两个人正小声说着话。
二人同时向陈一飞打招呼，程晓莲穿着公司职业装，菲菲穿了一身与皮肤不相称的丁香色小领外套。
陈一飞坐好，挺了挺胸，突然发怵了，把两人叫一起来报噩耗会不会不合适。可是，难道还要分两次吗？
“是这样的，叫你们来是要告诉你们，郑国实死了。”陈一飞看看手表，“一个小时以前，大概。”
照常理，传达这种消息，至少需要5分钟的铺垫，但陈一飞没有5分钟，井茶正在全城搜捕，而且可能已经掌握了他的身份。
程晓莲惊愕地望着陈一飞，眼睛张得像小鹿斑比一样，又大又圆。菲菲嘴角抽动了一下，说：“死了？”
“大概一个小时前。”陈一飞补充道。
起先是一声细弱的老鼠叫，然后声带逐渐变宽，变粗，在释放成不可收拾的嚎啕大哭的前及时止住，退回小声啜泣。几颗眼泪从菲菲眼眶涌出来，顺脸滑下。服务员本端着茶叶走近，见势不妙，停住脚步，静待客人情绪稳定。
陈一飞继续说道：“当时我和他在喝咖啡，一个杀手冲来用手枪将他打死。细节我就不说了。现在警察在找我，因为我是重要的相关人和目击者。但他们不是来抓我的，这一点我必须对你说清楚，晓莲。”陈一飞意味深长地对程晓莲说。程晓莲明白陈一飞的话外之话，她垂下眼睛，没说什么，或许有一点羞愧。井茶找陈一飞的另一个原因是，枪还在陈一飞手上，不过这属于细节。
“另外，菲菲，”陈一飞转向菲菲：“当时郑国实和我说起过要带你……远走高飞……我不知道这么说恰不恰当……我感到很遗憾。我对郑国实了解的太晚了……看得出他对你用情很深。”菲菲开始抽泣，陈一飞没说下去。
这时服务员走上前来问茶，陈一飞说铁观音。
“其实……叫你们来还有一件事……”陈一飞看着程晓莲，同时用余光看菲菲，“佛山熙金灯具，你们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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