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里的女娃 】第40章 变脸
以米燕的成长轨迹为主线，写在大山里长大的60后、70后女孩的命运。
【大别山里的女娃 】第40章 变脸
米会计的病情越来越恶化，他的大腿已经肿得透亮，到最后几天，小便也困难起来。绍鸿通知了所有亲戚，他已经在给老爹准备后事。
那天晚上，米会计张着嘴，说自己喘不过气来。他喘息着问米燕：“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就甭瞒我了，是不是治不好的？”米燕迫不得已，只好实话实说。
“肝腹水，那个病就是治不好的。你早告诉我啊，也免得我天天吃那些鱼腥草煮鸡蛋，你都不晓得那些鸡蛋有多难下咽。”米会计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就进入昏迷状态，那天半夜，就去世了。
米燕的难过，比别人都深了一层。她觉得对不住爹爹，骗他吃了那么多难以下咽的鸡蛋。可是当时，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单方，是唯一一根稻草，虽然米燕也半信半疑，但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没有，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万一见效了呢？可是，她对不住爹爹，爹爹临去世前最后一句话，是责怪她的。
爹爹走了，日子还要继续。棺木下葬之后，米燕也休完了她的三天丧假，回去上班了。她很少去想爹爹，想起来她就心生不安。何况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娘能够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年。
结婚以后，米燕发现婆婆和胡杨都有变化。以前婆婆表现得很贤惠，米燕觉得特别温暖。可是结婚以后，米燕发现，婆婆抽烟喝酒打牌，粗犷的像个汉子。尤其是某天，胡杨爹不知怎地惹到了老太太不高兴，吃完饭，老太太搬张椅子在门前坐定，大腿跷到二腿上，食指和中指夹着根烟，抽一口，咒骂胡杨他爹一句，再抽一口，再咒骂一句。把米燕都给看傻了。
渐渐地，米燕跟邻居们都熟了。小媳妇们经常聚在一起说体己话儿。“米燕，你这么知书达理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嫁到他家来了啊。我跟你说，你这个婆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这一条街两条巷的，可是都知道她的。她外号叫铁匠，没人敢惹她。”一个邻居偷偷告诉米燕。米燕很是诧异，婆婆对自己倒是不错的。
“还有胡杨。不喝酒的时候，真是个不错的人，讲义气重情义。可就是这个酒，他管不住自己。一喝醉，打架闹事，无恶不作。”邻居接着说。
米燕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个邻居，平时看挺好的，怎么这么爱讲别人坏话呢？我认识胡杨这么久了，除了那次砸了商店的玻璃，也没其他事嘛。“这两年，他好像只喝醉过一次吧。”米燕替他辩护。
“一次？天啦，看来你都不知道。他哪个月不喝醉？喝多了，连爹娘都骂。经常半夜被人扶着送回来，门拍得砰砰响。我们这附近的邻居，都能听见。”邻居说。
米燕没有心情聊天了，她闷闷不乐地回了家。婆婆已经做好饭，招呼米燕摆桌子。吃完饭，婆婆点着烟，一边抽着一边出门打麻将了，烟灰掉了一地。米燕一边洗碗，一边想心思。胡杨真的酗酒？他怎么能伪装得这么好呢？
“米燕，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公公拿着两串糖葫芦，笑吟吟地过来。米燕心里一暖，公公对自己，就像对小孩一样。他知道米燕喜欢吃糖葫芦，只要看见，就会给她捎两串回来。
公公把糖葫芦插在香炉里，问米燕：“你胡妈呢？”米燕改不了口叫妈，一直跟婚前一样叫婆婆“胡妈”。“打麻将去了。”米燕答。“这个老东西，就知道打麻将。”公公骂骂咧咧地出去了，米燕知道，他又去剃头铺子找人聊天了。
晚上胡杨下班回来，米燕斟酌了一下字句问他：“一年前你答应过我，再不喝醉酒，你是不是严格做到了？”“做到了啊。你什么时候看我喝醉过？”米燕又问了几句，胡杨信誓旦旦：“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让我知道谁他妈造我的谣，我准饶不了他！”胡杨义愤填膺，一副被冤枉了的气急败坏样儿。
米燕释然了，她宁愿相信是邻居瞎说。
可是，没过几天，现实就狠狠地扇了米燕一巴掌。胡杨的战友结婚，晚上9点多，米燕给他打电话，还听他划拳行令，不亦乐乎。10点多，再打电话，舌头已经伸不直了：“我……我马上就……就回来……”
后面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可怜的米燕，在家里坐立不安。一直等到12点多，米燕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侧着耳朵听，是胡杨含混不清地喊她的名字：“米燕……开门……”
打开门，歪在门口的胡杨一个踉跄跌进门来。他的衣服上，都是泥泞，袖口不知道在哪儿刮破了，脸上还有擦伤的痕迹。他的腿站不直的样子，身子往两边晃。他把冰凉的手搭在米燕肩上，嬉笑着，口齿不清地： “还不扶你老公上床，怎么样，一晚上没见，有没有想我。”米燕真想臭骂他一顿，但她知道，在他烂醉如泥的时候，跟他讲什么也没用。
胡杨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衣服也没脱，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明明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嘴上却还不老实：“过来，给我亲一下。还不过来？你是我老婆，你还翻了天不成？”他说着，摇摇晃晃地就要起来。
米燕只好走过去，他的呼吸，是胃里酒精和饭菜混合的味道，跟呕吐物差不多。米燕皱着眉头，憋着呼吸，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赶紧要走开。
“哗啦”，胡杨随手抓起一把椅子，嗖地扔到了窗户上，玻璃碎了一地：“你他妈嫌弃我是不是？你是我老婆！你他妈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那个郑勇？”
胡杨一边咒骂，一边扯着米燕的衣服，把她拽到床边，搂过她，强行在她脸上一阵乱亲。“你别以为，你嫁给我了，我就该听你的。结婚之前，我装孙子装得太累了。有酒味就不敢去见你。现在我自由了，自由了！不喝酒的人生有什么意思？让我胡杨不喝酒，还不如让我死掉算了。”
他舌头不灵光，讲得很囫囵，却字字敲打在米燕心上。米燕欲哭无泪，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
公公婆婆听到声音，赶过来看是怎么回事。胡杨扯着嗓子喊：“你们回去睡觉去，没你们什么事。小夫妻吵架没看过？”
胡杨娘咒骂着不成器的儿子，安慰着米燕：“燕儿你别生气，他喝完酒就是这畜生样儿。你甭理他，一会儿他睡着就好了。”
折腾了好久，胡杨才打着呼噜睡过去，米燕睁着眼睛醒到天亮。她想了一夜，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她没有退路可走，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胡杨酒醒了，好好跟他谈一谈。她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在心底里，还抱着一丝希望：等他明白，我没有再想任何人，从决定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只想好好跟他一起过日子的，或许，他会慢慢变好的……
【伤心。无语。】
